他晏道安教书向来座无虚席,毕竟仙人教书这种事前无古人,后恐怕也再难有来者。可唯独今日那个空空的座位很是让他恼火,许初一那个小子竟然请假了。
当时那小子的泼妇娘亲可是把自己骂的不敢出门,从自己的祖上八辈开始骂,骂到自己的曾孙那一代了。不过众多污言秽语中他最在意的还是那句:说什么狗屁的有教无类!不过是糊弄世人的把戏而已,还比不得那些花钱找快乐的男人,至少人家直截了当,不像你敢做不敢当。
也就是这句话,让晏道安的道心差点沾染尘埃。有教无类倒是算不上假,自己的学生虽然多半是达官显贵家的公子,但其中也不乏有穷苦家百姓的孩子。
自己一开始不愿意收许初一做学生并不是因为嫌弃他的出身,毕竟在他那个天下,为了口饭出卖身体的也算不上多难堪。他看得出这孩子品行欠佳,而这或多或少和她娘亲的言传身教有关。在他看来,穷苦人家可以不懂家国大业,但总不能太过自私了。
说是有教无类,人不分贵贱,可心却分善恶。
也就是许初一他娘那么一骂,自己反而看得明白了,反倒觉得若是能教化好许初一,那么自己这有教无类就更加名副其实了。
有教无类,不分人之贵贱,高低,善恶,智愚。
可如今看来,这许初一终究是不成气候,昨日才罚了他站了一天,今日便不再来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自己,谁让他学什么不好,偏偏学得一嘴的沽名钓誉。天下苍生?那是你能说的?你该说的?
柳承贤是皇子,平日里听到的便是这些。而你许初一呢?三餐不继,衣不蔽体。不去想着吃饱饭,反而不知道从哪听的一句天下苍生便跟着高呼,对得起自己的娘亲吗?哪怕你说一句为了吃饱饭,自己也高看你一眼,认了起初对你的偏颇之见。
晏道安想到这,只觉得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收下这个不成器的学生。
许初一倒不是不想去学堂,只是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自己的娘亲并没有大声催促自己起床去念书,相反而是一脸和善的坐在床前看着自己。
就在他奇怪的时候,许青并没有责怪他,只是满眼怜惜地说:“初一,走,跟娘走,咱们吃饭去。”
还未等许初一反应过来,许青便抱着他出了门。许初一几次想要自己下来走,可娘亲都不撒手,而且还嗔骂道:“怎么这么不听话?以前不是哭着让娘抱吗?”
是啊,以前的确是自己哭着要抱,可如今自己已经七岁了呀,哪里还有要娘亲抱着出门的道理。ωωω.χΙυΜЬ.Cǒm
等到了地方,许初一看着雕梁画栋的屋子有些不知所措,本以为也就是吃一顿普普通通的饭菜,最多也就是路边的苍蝇小馆,可是怎么就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许青今日很是大方,挑选了几道酒楼里拿手的菜肴,其中还有她和许初一最喜爱的红烧鲤鱼。
平日里也就过年家中的桌上总会摆那么一条,可为了图个年年有余,总是要等到过完年才能入口。即使是这样,她也只是吃几口鱼尾上的肉,剩下的都给了许初一。
许初一坐在大厅角落里的椅子上,身上的破旧衣服与富丽堂皇的楼内摆设格格不入,周边的几桌看到这副场景也是看过之后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这让原本就不安的他更加局促了,就连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不一会几道菜肴就被店小二端了上来,唯独少了那条鲤鱼。
“客官,不好意思,这鲤鱼后厨没有了,这道菜恐怕做不成了。您看行吗?”店小二佝偻着腰,客客气气地询问。
许青先是一愣,又看了看初一,随即语气平和地说:“小哥儿,这样可不行,我孩子就喜欢吃鲤鱼。你看要不然我多给些银钱,你们去市集上买一条行吗?”
“瞧您说的,哪有不行的道理。可是市场上也没有了,要买只能上城外河边去了,那边河水的冰面还没完全化开,也不见得就能找到。依小的看,不如就算了吧。”
店小二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走,却被一只手拉了回来。
“那可不行,远就远些,我们可以等。”许青说着从腰间荷包中拿出了一丁点碎银子拍在了桌子上。
要说平日客人要吃,收了银子去便是了。可今日恰好饭店人手不够,再加上店小二打心眼里就瞧不起这破衣烂衫的母子二人,实在是不想跑一趟。
想到这的店小二,强装笑脸说道:“客官,店里人手不够。实在不行,给您换成红烧鲫鱼行吗?收您一样的价格。”
“不行!必需是鲤鱼。”
店小二被许青的语气给激到了,心想怎么就不行?多大点事,难道非吃不可吗?随即没好气的说:“唉!我说你怎么听不懂话啊?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怎么着?换成鲫鱼不行吗?”
“不行!”许青瞪着双眼,朝着店小二说道。
“嘿!好嘛!真是个犟轴儿,怎么着,又不是吃最后一顿,下次有了再来不就完了?”
店小二说完看向许青,刚准备再继续叫嚣的时候,却发现许青的双眼竟然红了,隐约间还有泪水在其中打转。
还真就让他说中了,在私塾外听的真切的许青心里清楚,指不定就是最后一顿了。
许青强忍泪水,握紧了拳头只吐出了两个字:不行。
原本就引人注目的母子二人,经过这么一闹,满屋子的客人议论声更加多了,甚至远处的几桌还在指指点点。
店小二回头看了看,想着要不就算了,顶多自己受累跑一趟就是了。刚想拿过银钱的他却扑了个空。
许初一受不了了,他本就碍于面子,在这酒楼内局促的紧。现如今娘亲和店小二这么一闹,他更加难安了。
“娘亲。算了吧,鲫鱼就鲫鱼。没事的。”许初一说着将银钱紧紧地握住,走下来递到了娘亲怀里。
许青看了看周边的喧闹,也猜到了许初一的意思,于是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这才将哭腔压下去,故作平静地说:“那就鲫鱼吧。”
见有人打了圆场,店小二也乐得省事,于是朝着后厨方向喊道:“红烧鲫鱼一道。”
鲫鱼多刺,许青那顿饭光给许初一挑刺就用了不少功夫,以至于自己准备吃的时候,大部分饭菜都已经凉了。而那道红烧鲫鱼,她也就仅仅吃了一口。
看着满桌子的细刺和所剩不多鱼肉,许初一想着等到河面的冰都化了,一定要再吃一次红烧鲤鱼。
也是多年之后,这个已然在文庙有了自己一席之地的年轻人,看着案前的那条鲤鱼泫然泣下,蹲下身来久久不得站起。
只恨自己当日没有遂了娘亲的心愿,要了那条鲤鱼。其实娘亲也是爱吃的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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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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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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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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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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