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边的环境已经开始变了。
无边的黑暗尽数散去,一瞬间,有强烈的光照进来。
一个身影逆着光走过来。
陈雪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喊出了自己此时最想见那个人的名字:“林九……”
那个身影走近,她才看清那灰色的僧衣。
不是林九……
她难掩失望。
老和尚停下,与陈雪隔着一两米远的距离。
就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她。
虽然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却不带喜怒之感。
陈雪反应过来,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合十,拜道:“大师。”
虽然知晓这局和这老和尚脱不了关系。
但是,他们还要得这老和尚的帮助。
况且,老和尚设局的意义不明。
在知晓真相以前,她不能对老和尚无礼。
老和尚表现得很平静,像是无喜无悲。
此外,就算他面上在笑,陈雪也感受不到他有什么情绪。
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他的存在只是一张白纸,其上画众生像。
众生或苦或悲,或喜或笑,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像罢了。
他脸上映出这个像,却并不代表着,他也有同样的情绪。
笑,不代表喜。
冷脸,也不代表悲。
老和尚同样还礼,紧盯着陈雪的眼睛道:“没想到,居然会是施主先破了迷惘,看清自我……施主,是有缘人……”
有缘人?
有什么缘?
陈雪没多问。
而老和尚那一眼意味深长,却始终没说太多。
陈雪正打量着周边的情况。
黑暗已经全部褪去,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很清晰地映入眼中。
她还在崖面上,距离最高处的崖边只有一两步远。
这距离,恰恰就是刚刚她从“金莲道长”的蛊惑中醒悟过来后,往前走的两步距离。琇書網
也就是说,在方才,她要是被逼得再后退一步,就会直接坠下去!
陈雪不由得一阵后怕:“方才……我一直在这儿?”
老和尚点头。
“这里是哪里?”陈雪问。
老和尚笑呵呵的答:“就是刚才的悬崖,施主不认识了?”
陈雪怎么会不认识,棋盘,菩提树都还是之前的样子。
但是,林九和“李思妍”到哪里去了?
难道是……掉到悬崖下去了?!
陈雪一阵慌乱。
她忙问老和尚林九和“李思妍”的下落。
老和尚只道:“他们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什么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陈雪不解。
“你们身在一处,然,心不在一处。”
老和尚又补充了一句。
陈雪好一半天才明悟过来。
老和尚所说的崖面和崖面不同。
他是个高人,布的局中有几个平等相似的小空间,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现在陈雪和老和尚所处的崖面,就应该是他按照之前的崖面重塑的一个平等小空间。
所谓在一处,是陈雪、林九和“李思妍”的躯体,都在同一个较为真实的崖面上,也就是他们三人一起走上去的崖面。
然而,因为各人所处的局不是完全相同,所以神智又各自存在一个和那个崖面同样的小空间内。
这也就是不在一处的原因。
陈雪明悟过来,却没有上前问。
而老和尚也不再多解释。
他向前走,站在悬崖边上,淡声道:“老衲有一迷惘不得解,施主既然能从迷惘中脱身,不知道可有法子帮老衲一解?”
哦?
陈雪沉默,原来老和尚设局的目的,是为了找人帮他解谜?
这样的高人尚且不得解,她如何能解?
陈雪心中忐忑,但面上强装镇定。
“大师不妨一说?”
老和尚随手指了一下悬崖下,雾气凝聚成一片,慢慢地现出画面来。
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山下有一条河,河上独有石桥一座。河中有一猛兽,每逢人从石桥上过,必食半数。千食五百,万食五千。”
随着老和尚的描述,那雾气中的画面也开始变化,什么石桥也尽数出现。
说到那猛兽食人时,眼前出现血雾一片。
那是猛兽食人后被染红的河面。
可谓是血腥惨烈。
“然,河岸之人,每日必从石桥上过。”
老和尚的声音还在继续。
“若老衲有一法,只要良善之家所出的童男女一对,献给河中猛兽食之,两岸之人得安。施主以为,此法,老衲当不当献?”
雾气中,出现两个被绑在小船上,要推入河中的童男女。
他们惊惧尖叫,痛哭。
两岸边,有孩子的父母在挣扎,想要救回他们的孩子。
随着老和尚的话音落,雾气中的画面也就此凝固。
痛苦、恐惧、绝望的感觉萦绕其上。
陈雪忍不住皱眉,这样的法子实在为难。
老和尚的问题难答。
若是冷眼旁观,就会有更多人被河中猛兽所食。
可若是使用那法子,那对童男女何其无辜?
因何要祭出性命?
这样一来,献法之人,岂不成了害死那童男女的凶手?
陈雪半晌无言,老和尚也不催促。
又过了许久,陈雪还是没有想到答案,无力地摇摇脑袋。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
陈雪蓦然想起,然后问老和尚:“大师如何选?”
老和尚看向山下不说话,他道:“老衲在此……思索千年,不得其法……”
陈雪骤然看向老和尚,平静道:“看来,困住大师的不是这个难题,是大师自己。”
“施主何意?”
“此问何解?”
老和尚接连追问两声。
陈雪平静道:“若是大师说出此法,便算是度化众生,是修德行。若是大师不说此法,便算是慈悲看众生,是全因果。”
“所以,这本无对错可言。然,大师被所谓的对错困在此处,既成不了因果,也修不了德行,眼看众生悲苦,无行无度,实乃不该!”
陈雪这段话说得实在激进,以老和尚现在的修为,听到耳中,她的这番话实在太过稚嫩简单。
然,正是这份简单,一下子点醒老和尚!
不知不觉间,他以所谓的普渡众生和众生平等给自己画了一个框,然后将自己困在其中。
到最后,他没意识到,自己心中已然生出杂念。
连自己都度化不能,如何度化众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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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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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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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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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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