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还能听见。
还有感觉。
就犹如……沉睡的尸体……
我感觉到,这具身体被抬起,放入棺木中。
马车摇摇晃晃,带我离开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地方。
后来,应该是入了皇城,我听见各种嘈杂的声音,有人在赞颂将军的功绩,有人在窃窃私语。
然而,这些声音中,没有那道女声。
直到棺木入土,我也没等到她。
我在一片漆黑、寂静无声的环境中逐渐安睡过去。
……
再醒来,毫无意外的,我进入了另一个身体,成了“皇子”。
我看见统一服饰的婢女来来往往,为“我”忙碌。
而“我”一直看向门口,似乎是在等人来。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急匆匆赶来。
我以为,她就是“我”要等的人。
然而,我没能看见她的脸。
因为,皇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她,执着地看着门口。
我便也只能看着门口。
我听见那女子的低声哭泣,她劝道:“殿下别等了,她是不会来的。”
谁?
“我”这么苦苦等着那个人,她为什么不来?
“殿下这是何苦?”那女子很是伤心,直接道。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响起,固执道:“我们错只错在……我生在皇家,她入了佛门……如此,便注定了悲苦。”
“这世上,知我者,只有她。”
我的心又跟着疼起来,疼到活像是心上叫人拿刀子割掉了一块肉。
明明这一次,这个躯体什么伤也没有,倒像是郁结于心不散,才卧病在床。
可偏偏,不知为何又影响到了我。
“我”在那个女子的痛哭声中睡去,陷入黑暗中,再不会睁眼。
到这时候,我以为我能彻底脱离这奇怪的环境,重新成为林九。
然而,我却迟迟没有从这具身体里脱离。
直到我听见“咚咚咚”的木鱼声,脑中蓦然闪过一个画面。
“我”和一个女尼相对而坐,谈经论道……互引为知己。
“我”与她相处的时间长了,彼此间由知己到生出些微妙的情愫。
但是,一个皇子和一个尼姑。
神交亦不被世人所接受。
所以,不出意外的,“我”和女尼受到阻拦。
之后,“我”求而不得,难以放下,所以心生郁结……
在木鱼声响中,皇子和女尼的过往逐渐清晰。
而我的意识,也开始游离这个身体。
但是心头那种心痛的感觉,还是没有减弱半分,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我努力挣扎,想将这种感觉驱赶下去。
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用。
与此同时,我心中又想到些别的。
我以农夫、将军和皇子的视觉历经这些过后,心中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这一切实在是太巧合了。
上卧龙山后,不算棋局,我一共历经了三个阵,分别是竹阵、破庙和众生苦。
竹阵中的草,破庙中听见的女子吟唱,看到的将军虚影,还有看众生苦时听见的木鱼声,还有算命先生最后那“放不下”的脸……
这些都在这里重现。
也许,一开始就是我想错了。
我以为这卧龙山上法阵重重叠叠,一个接一个,我们一直是在破阵而上。
可其实并不是这样。
自打我们上卧龙山,就好像入了一个大局。
什么竹阵、破庙,都是这个局的一部分。
说是破阵向上,其实就是其中徘徊挣扎罢了!
……
我刚得出这样的结论,就觉得自己的意识一阵模糊,然后又清晰。
在眼前的,是皇子空洞的眼!
我猛地后退一步,生怕自己再跌进去。
终于回到林九的身体内,我还来不及感到欣喜,就感觉心头郁郁,钝痛不止。
像是农夫、将军和皇子所有的痛都衍生到了我林九的身上!
“看明白了吗?”皇子逼问。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着点头。
“我们就是你,你就是我们。轮转变换,皆是因果。”
他这句话像是咒语,不断在我耳边回荡,然后将那些痛苦画面全部塞入我脑中。
我脑中混沌一片。
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方才历经的种种,是我的过往?还是旁人的故事?
我在其中挣扎沉沦。
“不是!我是林九!”我大喊道。
它们不是我!
下一瞬,它们齐齐逼上来,像是催眠一般,不断地告诉我:“是你!我们都是你!”
“首先招惹那棵草,欠下因果的是你!”农夫道。
“杀孽深重,弃她而去的是你!”将军道。
“求不得、放不下的是你!”皇子道。
随着它们这一声声指控一般的话。wWW.ΧìǔΜЬ.CǒΜ
我在竹阵、破庙、众生苦中的经历,还有方才看到的那些画面,在我脑中全部纠缠在一起。
它们都没说错。
竹阵中,是我先不由自主将那棵草移出来,免它被烧死。
若要用因果一说,便是我和它因果的开始。
有了因果,之后注定了会遇见,然后生纠缠,最后才能了断这因果,全了德行。
破庙中,杀人的黑影确实是我的欲念幻化,并且它不断造下杀戮。
就算它杀的那些人都是假的,也可见,我杀意深重。
才会有这样的欲念。
观众生苦时,那算命先生以“放不下”的脸,一口咬定,我也是凄苦众生中的一个。
那时我还不解,我自以为自己不苦,如今看来,却也不尽然。
我脑中各种各样的想法和意识纠缠,最终,什么农夫、将军和皇子,全都成了我!
是我一次次失去爱人,凄惨离世!
我渐渐忘了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自己身在局中。
汹涌的痛苦将我淹没。
我偶尔挣扎,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最终茫然发问:“我是谁?”
它们共同回答,告诉我:“什么林九、隐龙,不过是你的大梦一场!你就是我们,在这里,要等一个人。她是你生生世世的爱人……”
林九?隐龙?
哦,原来是大梦一场……
这个梦太长、太真,让人无法分辨。
最后,我停留在原地,和它们一起,等那个人出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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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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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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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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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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