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广陵郡将她救出苦海,凭着年少气盛在潜移默化间负了一颗真心,宝华山巅她与佛有缘,在一场大雪中削发斩情丝,那白茫茫的雪花就好像回忆一般,随着北风渐渐散落,此后亦未曾想过会有再相见之时,又不知为何今朝女子会青丝如故,单手便撼下了陆地神仙的劫雷,当真是一缕因果一年华,任凭谁都想不通透。
侯岑颜蓦然回首,容颜似乎又年轻了许多,脸颊之上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后捏紧手心,让这暴戾雷钉消失在了天地之间,于夜空中盯着白袍之人默不作声,却让后者心间浮现了一丝惊恐。
龙一帘额前滑下一滴冷汗,先前打出那一道劫雷自以为胜券在握,亦与陈玉知一般没有料到会出现变故,当下虽还有一些余力,但究竟能不能留下两人性命尚无把握,故而问道:“你是何人?”
侯岑颜微微摇头,足下彩霞明艳出尘,将她整个人映成了仙女入凡间,若不是有一袭袈裟在身,只怕见她面容的男子皆会想入非非。
“我乃岚山寺中一个忘不了红尘的平凡女子,今日前来亦未打算让本就干净的手染上鲜血,只是陈玉知不能死在青州,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女子这一番话倒是让龙一帘安心不少,他修至陆地神仙境本就不易,若在河边无意中湿了鞋,就得不偿失了,而陈玉知此时仅有洞玄境,日后再想办法将他铲除也不是难事,故而冷哼一声,言道:“于剑境而言这小子确实惊艳,我亦不想抹杀这人间少有的天赋异禀,只是他入龙关咄咄逼人,实在令我想不出放过他的理由!也罢……你们速速离去吧。”
龙一帘压制怒意,说出了一番违心话语,只是如此行事,日出传到江湖中也都是美名,人人皆会说他龙一帘胸襟宽广,不与小辈计较是非对错,手下留情放了青榜第一席一条生路。
陈玉知眯着双眼,似乎将白袍之人的心思看透了一般,但也确实猜不透龙一帘还保留了几分战力,若雷符无法将他抹杀,若侯岑颜不敌陆地神仙,只怕今日两人都会折在此处,故而也没有再多嘴多舌,随着侯岑颜一路出了龙关,行出崩塌成两半的关口时,瞧见密密麻麻的黔阳大军,不由轻叹一声,碎道:“果然不该留你们苟活于世!”
黑袍男子杀意又起,侯岑颜轻叹一声,挥手便揽在陈玉知腰间,带着他在众人羡慕的神色中,于夜空渐行渐远,仅留下一条灿烂星河,直至青州边界,女子胸前起伏不定,一口鲜血倾吐而出……
两人落地,背对一条悠悠大河,陈玉知扶着女子,焦急道:“你怎么样!”
侯岑颜摆了摆手,攥起袖口擦了擦嘴角,与江湖儿女一般洒脱,言道:“这些年我在岚山寺跟随道静师太参禅,虽说有了些小小感悟,却终归不能与你们这些高手相比……今日四少赠予我一道机缘,这才有了直入青州的本领,只是方才那人的劫雷实在暴戾,雷意竟可以撕开佛法渗入体内,当真惊世骇俗。”
陈玉知先前还在纳闷,怎么几年不见女子竟有了这等身手,当下才恍然大悟,原是借助四少之力苦苦支撑,只求能将自己救出险境,不禁叹道:“岑颜,对不起。”
“无妨,这是我当年欠你的人情,从今往后全当两清了……”
女子披着袈裟渐行渐远,没踏一步都略显艰难,婀娜身子摇摇曳曳让人瞧了心酸,陈玉知想开口挽留,却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往昔相处已然过去多年,那曾经熟悉的面孔,在今日看来却尤显陌生。如今自己身旁已经有了小音、单儿、双儿,心里还住了已经逝世的青萝与月小毒,更有青衣白马在西府军等着自己归去,若再让侯岑颜留在身旁,自己也该怀疑自己是个负心人了……
侯岑颜背对陈玉知,脸颊两侧有泪珠滑落,她一心念佛,却终究念不通红尘一本相思经,没踏一步都会有些期待与失落,她期待陈玉知会轻唤自己的名字,然后伸手将自己挽留,可每踏一步都未如愿,就这么一步一步愈发失落,渐渐寒心。
她本想询问陈玉知为何白发苍苍,却没有问出口,亦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相遇。
泪珠滴落青州边界,似有红豆芽破土而出,一路朝徐州而生,这豆蔻兴许是佛祖在悲悯,兴许是老天爷在挽留,却终归生不出一座南国,仅留下两处遗憾,在陈玉知与侯岑颜的心头,在青州与徐州的交界处……
陈玉知在河边坐了下来,手下撑着黑剑目中失了神采,任凭北风如何扑面都不为所动,嘴边喃喃:“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这世间种种为何一定要寻求一个答案,一个结果?若相知相爱之人又怎会肆意索取,不应该是见山见水,见君无恙便是满足吗?无奈崎岖牵绊,人各有命,有些人追求的不一定是你要的,你想要的兴许我又给不了,随然而然便成了矛盾偏执,不得有始有终,所以说这人间万世,千载前或千载后又有什么区别?每一代皆有每一代的烦恼与哀愁,一世为人想要活得通透,比登天还要难。”
对于侯岑颜,白发苍了又苍也说不明白,就如同李沐梁一般,这乱世三妻四妾可以说实属平常,但在重情重义的男子眼里却愈发迥异,博爱终有限,真心与修为一般亦有穷极之时,若不断瓜分爱与诚,少之又少与负心人有什么区别?和风吹老少年郎,一头发白在河畔宛如暮年老者,皱眉思索不得解……只有一问。xiumb.com
老天爷,同样一世为人,为何我不能简简单单,为何我不能安然无恙,为何为何又为何,我问了千百遍,你却什么也不说,听闻世间有提情司,也不知是真是假……
于冬季初雪之时,黑袍归扬州别院,走在大街上也不显突兀,路人皆以为男子淋雪白头,只有他一人在心底自嘲,问世间有几个秋冬,不过眨眼一瞬,心头一悲,无奈一叹,明日又该继续奔赴前程远大,不谈结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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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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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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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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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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