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战一触即发,我燕舟既是城主,便须替百姓们开辟一片安宁之地,故从今日起,西京立于法外,与庙堂再无关系,若有纷纷扰扰叨了城中太平,便一剑逐之!所以……不论外界如何,西京自当繁荣顺遂!”
百姓们其实并不在乎这天下是谁的天下,只要能避免战乱,能在这乱世吃上一口饱饭,能与妻儿每日团聚,便是天大的福泽,城主手段通天,当下让许多百姓吃了定心丸,人人都坚信这座城池牢不可破,都坚信燕舟能带给他们平安,故而欢呼声不曾中断,城中之人皆庆幸自己能生活于西京。
这位曾经的天下十大,在万众瞩目下立剑指以剑心发誓,于欢呼喝彩间一息证得地仙果位,成就陆地神仙之名。
那一日,这无锋剑意如春风拂柳,吹了十里又十里,而城中剑刃皆无震颤,丝毫没有得了大道的惊艳,但陈玉知却了然于胸,不禁笑道:“燕大哥的剑境蜕变到了一种极高的地步,似乎这些剑刃都自知不配与其共鸣,真令人羡慕……”
方之鉴碎道:“有什么好羡慕的,比起他的剑境,你身旁的红颜才更令人羡慕吧?”
所有人纷纷点头,饶是陈玉知都暗自赞同,唯独几个女子羞红了脸,齐齐朝青衫腰间用力掐去。
经过了一段时日的静养,陈玉知的心境平复了许多,只是那一份杀戮却终究挥之不去,方之鉴带着鹿鱼煮回了连环坞,祁山郎则与青山侯继续游历中原,临走时托付陈玉知一事,希望有朝一日能聚齐四大名枪,来一场真真正正的比试。
城主府中,初冬的太阳暖人心脾,北风尚未刮起,陆小音倚在青衫一侧,手中碎核桃仁抿的津津有味,双儿替相公轻轻锤肩,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不时有淡雅香气散发,令男子心旷神怡,饶是单儿都干起了活儿,替陈玉知与燕舟不断斟茶,乖巧的模样宛如一位贤妻。
燕舟拍了拍大腿,不停念叨着陈玉知的神仙日子,似乎羡慕到了骨子里,亦对自己目前孤家寡人的生活状态产生了一丝怀疑,难道自己也该去寻一位红颜了?
满头雪白之人莞尔一笑,问道:“燕大哥,你就不怕庙堂大军杀入西京?”
城主冷哼一声,庭院刮起一阵横风,他碎道:“若四府大军一同兵临城下,我虽能凭借修为让自己安然无恙,却无法护百姓周全,但这也就随口一说而已,四府大军又怎会聚拢到一起……若把我给惹急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老子一剑劈了大雁塔,干脆让吕亦先毁了整个中原。”
陈玉知无奈摇头,这燕舟说话的模样真就如同一个市井顽劣,但想到吕亦先,不禁问道:“燕大哥,能否再让我与他见上一面?”
“你想见他作甚?”
“总觉得该与他见上一面,当年在与胡人大战时,我险些入魔走上杀戮之道,也想去询问一番……”
大雁塔底,最后一层中,一条条粗链牢牢锁着一人,他蓬头垢面已然无法瞧清面容,但挺拔的背脊依旧没有弯曲,此时吕亦先闭着双眸,似乎不想搭理眼前这小家伙……
“吕前辈,您还记得晚辈吗?”陈玉知来来回回问了数十遍。
这当年的杀神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睁开双眸吼道:“什么前辈晚辈,有屁就放!”
突如其来的碎骂让青衫猝不及防,还不待他开口,吕亦先便眸绽光华,打量了陈玉知几息,随即桀骜大笑,言道:“距离洞玄仅差临门一脚,也确实有资格与我对话……满头白发?哈哈哈,你小子倒是个痴情人,说吧,来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作甚?”
陈玉知抿了抿嘴,叹道:“实不相瞒,晚辈听闻您从前入魔道,血洗几州大地无人能敌,竟能以陆地神仙境战道安禅师而不败,实在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奇人……我当年在西府军时,兴许是手上沾了太多杀戮,有时亦会被杀心蒙蔽双眼,好几次都险些入魔,所以想来找前辈探究原因。”
当年的杀神此时敛去杀意,似乎对陈玉知十分感兴趣,也有可能是在大雁塔底呆了太久,与人心平气和交谈还是头一次,故而特别珍惜,只是这小子显然什么都不懂,吕亦先不禁摇头,碎骂一句乃是习惯,随后言道:“这天下手中沾染杀戮之人不胜枚举,你敢拍胸豪言自己当算魁首?还真有人以为入魔是杀戮所致,真不知你是如何修理到当下境界的,江山更迭岁月转,中原一代不如一代!”
陈玉知一头雾水,但心中有一丝窃喜,这大雁塔还真是来对了,问道:“前辈,此话怎讲?”ωωω.χΙυΜЬ.Cǒm
“江湖中的平庸之辈想入魔都找不到门道,就算是那些入了圣境的高手也无法窥伺门径,你就偷着乐吧,捡到了大便宜还不自知……我告诉你,推你入魔道的契机并不是杀戮,而是这天道轮回,芸芸众生!”
青衫浑身一怔,朝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瞪大双眼,喃喃:“天道轮回,芸芸众生?”
杀神轻叹一声,言道:“世间人样莫约有千百种,而背负天命之人便算其中翘楚,就是每日打鱼晒网也会百尺竿头……小子,你与我很像,应该是一类人!七杀命格,浴血应劫,依托乱世而大展拳脚,若命不该绝时陷入困境,便会有气运暗中作祟,成就一州尸山血海,而这天道的力量绝非寻常人能驾驭,故而才有了入魔一说……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可怜人,一将功成万骨枯,事后谁会记得将军拔刀的初衷是什么?谁会记得有一人奋战厮杀替太平盛世开凿了一条捷径?最后剩下的只有千夫所指,横眉冷对,一朝惊艳后沦为可怜人,被囚禁于暗无天日的地底,真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陈玉知一时语塞,亦没有想到吕亦先同自己一样,都是杀星降世的命格,若真如他所言,那这入不入魔便无法控制,全凭天意因果,旁人终归难以遏制,不禁问道:“前辈,您当年为何入魔?”
杀神一脸平静淡然,轻哼一声,似乎想到了与道安大战时的场景,叹道:“与你一般胸怀天下、心有佳人,也曾为了百姓不顾一切,杀了一人又一人,只求乱世平定,隐于山野……然命数便是如此,纵然有陆地神仙境的修为,也终究无法改变!”
“想来当年的遭遇应当与你相同,只不过你是一朝白头,而我却是杀红了眼,如今回忆起来甚是可笑,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本想替百姓谋一份安宁,最后却成了祸端……时也、命也、运也,终归难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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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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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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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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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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