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言两语亦可概括何为情。
道人从田间走到柿子树下,与三年前并无变化,只是发髻之上多了几缕花白,若棠观察入微,笑着替他擦了擦泪水,又不舍般捋了捋他的发髻,本想开口却难开口……
白狐跃至树梢,不愿打扰两人重逢,李溪扬将女子拥入怀中,柔声言道:“若棠,我回来了!”
“恩,回来就好!”
“我来晚了……”
“无妨,良人归来不言迟!”
“茅山出了些变故,所幸灾祸已除……是时候如约娶你了!”
“人家可还没答应你呢……”
若棠俏脸通红,九里虎笑着又一声叹息,徒弟选对了人,终于到了出嫁之时,他就像若棠的父亲一般,怎能不失落?老者朝天际瞥了一眼,随即擦了擦一滴眼角晶莹,碎道:“龟孙子!”
酒圣不知何时也回了苏城,兴许冥冥中自有注定,他醉卧九霄,笑容甚是欣慰,虽然没有见到陈玉知,但见此一幕也不虚此行,长辈见证有情人相逢,若两手空空可不行。
他将酒坛子高掷于空,一坛子烈酒在夏季本是炙热之物,可落地却成了片片雪花,此时夏季温暖与冬季寒冷对冲,似是春去春又来,风雪佳人柿树下,道袍归来迎出嫁,陶天明满意点头,肆意朗声大笑,每笑一声便有一道雨后光芒浮现,直至彩虹连鹊桥,这位长辈才闭上双眸,似是将要打盹片刻,似是不想偷看郎情妾意。
晚间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李溪扬与若棠在厨房忙碌,酒圣与盗圣则在饭桌上斗嘴,其乐融融之景令人羡慕。
“陈玉知怎么没来?”
陶天明总爱念叨陈玉知,其中深意不言而喻,他自然对这个又爱喝酒,又能吹嘘的小辈十分钟意,李溪扬笑道:“他有两位红颜知己被困于隐元会中,正打算去将她们给救出来呢!”
九里虎微微皱眉,言道:“隐元会中高手众多,他一人前去真能将人救出?”
茅山小道莞尔一笑,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这家伙前些时日入了洞玄境,谁知茅山变故事出突然,黄泉缺口险些吞没扬州,武当众人赶到助阵,最后才在暗中化解了这场灾难,说起来还真是心有余悸。”
两位前辈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前些天突然出现的波动竟会如此可怕,当下对武当与茅山钦佩不已,问道:“最后人人平安否?”
李溪扬自饮一杯,叹道:“句容百姓一夜间消失,只怕是凶多吉少……而陈玉知为了斩封茅山界内的缺口,一剑后跌境至九品,也不知何时能重回巅峰。”
陶天明瞪大双眸,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儿,青衫平日里一副扣扣搜搜的市侩样子,没料到竟然会如此决绝,就连洞玄修为都能说放弃就放弃,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从认识他开始,这家伙就不喜欢按常理出牌,比如当时一人如盘阳赴死的壮举,事后得知消息的酒圣痛饮烈酒三天三夜,那个痛快劲儿可是从未有过,就好像是自己又年轻了一回一般。
“那小子跌境了还敢去隐元会?不成,不成,我得去青州救他一命!”
李溪扬见酒圣打算离去,当即言道:“前辈莫要担心,此行有武当众人一同前去,区区隐元会不足挂齿,明日我们一同返回茅山等他便是,说起来不知这娶亲有没有什么规矩?到时候还得劳烦二老多多帮忙才行!”
若棠羞涩不已,扭头便跑回了屋内,心中却是甜蜜万分,这苦尽甘来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青州沿海之地,隐元会。
密室内两姐妹消瘦了许多,不见天日三载有余,也不知外界如今成了什么模样,微弱烛火下,单儿瞧着正在禅定的姐姐,问道:“姐姐,你说陈玉知当下如何了?”
丰腴女子并未睁眼,叹道:“妹妹,你是不是害怕他忘了我们?”
两姐妹心意相通,从小到大,单儿在想些什么双儿都能猜到。
“我相信他不会忘记,却也害怕他忘记,兴许是呆在此处太久了,我都快忘记蓝天是什么样子了……”xǐυmь.℃òm
“妹妹,你既将真心交给了他,便不该有害怕与迟疑,相信自己的眼光,岁月能看透一切!”
单儿默不作声,又想起了当年在盘阳的欢愉时光,庭院中的陈玉知曾是一袭黑袍,装作纨绔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味,谁知事出突然,快乐原会那般短暂易逝。
双儿睁开双眸,瞳孔犹如宝石般璀璨,这境界较之往昔又有了突破。
飞絮立于远处山崖,面朝大海与隐元会,颈间碧玉罗汉珠依旧圆润,一袭白发迎着海风飘扬,小丫头又长高了不少,只是容颜瞧着有些苍老,似乎与四旬妇人一半,当日幸得罗汉珠保命,回到隐元会中本怀着必死之心,谁知师傅并未有所处罚,反而瞧着自己一头白发苍老了许多,他怒意无处宣泄,便一掌毁去了隐元会几座大殿,最后言道:“也罢,我在此处等他便是!”
此后小丫头一直在青州养伤,直至一年前才重出江湖,天字匕首下未有一人能够活命,而这丫头也在等一人来此。在她看来,这还人情便是还命,她这一条命才还了一半,自然还得将剩下的一般还了,这样才算有来有往。
青州,万津城。
此城因顾氏一族而得名,这家族富甲一方,财力雄厚且握有青州半数地契,又与庙堂有生意往来,可谓是名副其实的皇商,故而在一州之上也有些话语权,家主亦是个乐善好施之人,庭间门客络绎不绝,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放米布施,“活菩萨”的美誉人人称赞,唯独晚年得子沦为旁人诟病之词,这败家子便是顾猫儿……
当日顾老家主病重,顾猫儿赶回青州当了一回孝子,不但亲手伺候父亲饮食起居,更将一州名医都请到了府中,兴许是瞧见乖儿子高兴,这老人家的病日渐好转,而败家子也渐渐变回了往昔模样,终日寻花问柳饮酒至天明,还总言道要以酒入圣,成就一番美名。
顾家议事厅。
管家费先生愁眉不展,言道:“家主,自从这八皇子到了青州,家族生意便日渐衰退,他似乎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老者一声叹息:“民不与官斗,这庙堂如今混乱不堪,若不让步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猫儿胸无大志,日后族中生意必会衰退,只是可惜了祖祖辈辈的打拼……”
一阵马蹄喧嚣,王旗迎风招展,入城后在大街肆意策马扬鞭,直奔顾氏府邸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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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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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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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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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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