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芙瑶一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尴尬的笑了一下。
似乎只是一瞬间,舒婆子的眼睛又恢复了有些暗淡的模样,如果不是云芙瑶自己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刚才那个眼神是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眼睛里发出的。
“老婆子不想计较这些,自从城破以后,我们这些城里的百姓便归了南洲军队。你可能有所不知,以往这洛城是何等的繁华啊,渡口船只来往不息,其他地方暂且不说,便是这陈家的小酒馆,夜里是热闹非凡,都要闹到半夜才肯停歇呢!”
就是这个酒馆么?云芙瑶疑惑的环顾一圈,此刻不大的店堂里,只有她和舒婆子二人,安静的让人心慌害怕。一盏烛火悠悠的点亮在她们周围,身旁有着一圈光晕。店里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桌椅都隐藏在了黑暗之中,仿佛曾经的喧嚣热闹不过是梦一场,醒了之后仍要面对孤独的存在。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说的没错,舒婆子又接着说:“这城里一到了晚上,便如同是不夜城一般,处处灯火通明。若是到了节日,呵,那街上的人啊,挤得走都走不动,你要和出门一不留神,准会和家人走散了。哎呀,哪年我不得帮几户人家找孩子啊,啧啧。”
老人越说声音越低,声音里充满了对昔日的向往,慢慢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了,老人家陷入了对以前太平生活的迷醉中。云芙瑶不敢说话啊,怕一个不小心,打扰了她。
还好,舒婆子很快便清醒了过来,惨笑道:“好景不长,守了一段时间,城竟然还是破了,好好的洛城到了南洲人手里。我们呢,现在也说不清楚是南洲人还是北蛮人,就这么熬着过日子吧!”
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嘲笑了一下,说:“说起来,南洲人也不算太差。那个南洲将军进到城里,号令士兵不许乱抢乱杀,大军驻扎在城外,他带领着人住在城内。这城里猛地一看,和昔日差不多,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只是,这心里啊,这心里……”
怎么,那皇甫离有着霹雳一般的手段,却仍旧保留着一份菩萨般的心肠么?云芙瑶一声冷笑,将眼里的怨毒之色轻轻掩盖,若真是菩萨心肠,只怕也是装出来的。一个男人,对仰慕自己的女人下狠手暂且不说,对待自己的亲身孩儿也能痛下杀手,这份狼子之心,断断不是常人所有。
舒婆子深陷在往事中不能自拔,云芙瑶自己心中也有很多事情要思量,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远处不知道是哪来的夜鸟尖声啼叫了一下,惊醒了舒婆子。
她恍若从梦中惊醒,心里暗道奇怪。她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这些话本该烂在肚子里,不该对任何人讲出来。可今日对着云芙瑶,她却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一股脑的将自己心中的所想全部讲了出来。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云芙瑶,这女人身上有一股平静的力量啊,真是难得!
陈大娘在后厨洗洗涮涮半天,出来刚准备和坐着的两人打招呼,就被陈老头拽到了一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陈大娘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老头脸色有些凝重,倒也听话,两人慢慢的退了出去。
“怎么了这是?”两人一直走到了后院,陈大娘貌似神秘的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陈老头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老伴儿解释。外面那两个人好似也没有说什么,可他总感觉怪怪的。现在这世道不太平,还是少管闲事的好!看来这个自称是杏儿的小娘子,也不能在这久留了,明日就催她赶紧离开。
陈大娘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老头子说话,心里有些恼怒,伸出一只魔掌,又狠狠的掐了一把,提溜着陈老头的耳朵,两人便进了屋。
前堂里,仍旧只是一盏烛火两个人。舒婆子长叹一口气,莫名其妙的问了云芙瑶一句话:“你看这街上,半个人都没有,老婆子我还要在街上游荡,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话问的,可真让云芙瑶没有办法回答了。好在舒婆子也没有打算让她回答,自顾自的又说了起来:“前些日子从宣城来了个贵客,就住在前面的青殊客栈里。小娘子可能不知道,宣城也是被攻破了的,这贵客带着夫人一路逃了出来,想往颖城去。可刚到这里,贵客的夫人便生了场病,虽不是什么重病,可那位夫人却不喜吃药,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启程。这位贵客听说了老婆子的名声,想托我想想办法,可我也不是什么大夫,这段日子想了很多办法,还是没用。这不,今天就是又去了一家医馆,可那大夫一听缘由,便连连摇头。这世上哪儿有不吃药就能好的病啊,况且除了药,扎针什么的也是不许的。哎,真真是头痛死我了。”
舒婆子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只觉得口干舌燥,忙将旁边一直温着的酒壶中斟出两杯,一口喝下,这才觉得冒了烟似的嗓子好受些。
云芙瑶认真的听着,心里仍然是有些莫名其妙。这舒婆子好好的跟她讲这些做什么,姑且不说她并不是什么大夫,若真是了,只怕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猛然间,她脑海中滑过一道闪电,难道,难道舒婆子是想让她去想办法?
想到此,她嘴角含笑,凝望着对面多喝了两杯酒脸色有些绯红的舒婆子。对方看她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也笑了出来,这娘子果真是个聪明人,自己只是轻轻一点拨,立时便反应了过来。
她适才一听说云芙瑶想去颖城,便立时想到了这个主意。这样,云芙瑶便可跟随同行到颖城,贵客那边也能有所交代,自己安安稳稳的将此事办妥,再也不用半夜三更还为这件事劳神,真可谓是一箭三雕,完美至极。
只是不知,这娘子有没有法子可以让夫人吃下药去呢?
她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疑问说出,云芙瑶便开口说道:“嬷嬷放心,此事便交给我吧,定当不会让嬷嬷失望。”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舒婆子心头一块大石头已然放下,开心的几乎要笑出来。她亲自为云芙瑶斟上一杯酒,又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干了杯中酒。又约好明日一早,舒婆子便派人来请云芙瑶到青殊客栈。到时候,舒婆子便在客栈门口等候。
天色不早了,舒婆子喝了不少,脑袋有些发晕,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告辞,云芙瑶有些不放心,一直送到门外。这才发现门口一直有一顶青色小轿在等候,看见舒婆子出来,轿夫忙掀开轿帘,云芙瑶搀扶着舒婆子坐了进去。轿子咿咿呀呀的抬了起来,云芙瑶一直目送轿子越走越远,渐渐没了踪影,这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m.χIùmЬ.CǒM
许是白日里睡的多了,这会儿虽然晚了,可她却丝毫没有睡意。虽然刚才已经答应了舒婆子,可云芙瑶却也没有多少把握。那位夫人不肯吃药的原因她还不知道,若是到时候没有办法,又该如何是好呢?
云芙瑶越想越心烦,如同一只小小的困兽在笼子里胡乱走动着。前世里她也不爱吃药,尤其是难喝的中药,偏偏母亲对中医极为推崇,说西药的药丸子太毒,对身体不好。可幼小的她,每次闻见中药那扑鼻而来的气味,便几欲作呕,更别提什么下口了,没有全部吐出来就不错了。
忽然,她眼睛一亮,难道是因为这个,那位夫人才不肯吃药的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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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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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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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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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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