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她时,还是富贵华服,身边跟着侍女,一派豪门人家的样子。说话温婉谦和,虽是轻言细语,眉眼之间却俱是高贵。她并不因自己是个乞丐而心存鄙视,也并不像平日里那些舍粥散米的贵夫人们看自己的眼神均是怜悯,似乎给了一口饭吃便是天大的恩赐了。她看着自己,目光平和,就像是看一个自己早已熟悉的人一般,既不过分活络,更没有拒人千里。曹艺到现在还记得她微笑时的模样,巧笑嫣然,虽不是什么绝色佳人,可却让人挪不开眼睛。曹艺看过去,只觉得她周身笼罩着光环,倒像是观音菩萨再世了。
“她,她便是上次送我饼的那个女人。”曹艺听得阿牛的催促声又响起,这才开口说道。
阿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就是那个送了好多饼的女善人!“可,可咱们已经救了她一命,也该够了吧?”
曹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蜷缩在干草堆里的女人。这才时隔几日,便是云泥之别。在他看来,好似山涧一泓清澈的碧水,平白落进了腥臭的污泥。他不知道这段时间云芙瑶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她怀有身孕还晕倒在街头,遍身血污,身边竟连半个人都没有,就知道她定然是遭受了极大的磨难。
听阿牛这样一讲,曹艺心中忍不住也有一些犹豫。是啊,对那时的云芙瑶来说,给自己一些饼不过是举手之劳,也许再见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真要为了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放弃母亲的遗物么?况且,况且,那老大夫讲了,人救不救得活还不一定呢,若是将玉佩当了,云芙瑶又救不回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趁着他犹豫的功夫,阿牛快速的将玉佩从他手里夺了过来,以防他真的做了令自己后悔的事情。曹艺轻叹一声,举步准备跟在阿牛的身后走出去。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呢喃声,比丝还细,比云还柔,若不细细听,绝对听不见。曹艺猛的回头,云芙瑶却和之前一样仍旧昏迷未醒。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阿牛见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却见曹艺脸色十分古怪,忙问:“怎么了?”
曹艺犹犹豫豫的开口:“阿牛,你,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阿牛倒是回答的极快:“有,不就是我肚子饿的咕咕直叫的声音?快走吧,看看能不能到外面找个酒楼要点剩饭菜!”
他不停的催促着,却见曹艺脸色变来变去,又突然返回到云芙瑶身边,看个不停。他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忙也跟着过去。
云芙瑶还和之前一样,皱紧了眉头,一张小脸只剩下骨头挂着脸皮。阿牛只看了一眼,便又准备催促曹艺赶紧走。
曹艺却不似他那么平静,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云芙瑶那张看似和之前一样的脸上,细细瞧了,就会发现眼角挂着一滴清泪,像一颗晶莹的珍珠一般挂在那里,颤颤欲坠。之前曹艺近距离的看云芙瑶的时候,并未发现这颗眼泪,大概是刚刚流出来的吧!曹艺心想,也许,刚才自己隐隐听到的那一声呢喃,真的是云芙瑶发出的。无独有偶,就在自己准备要放弃她的那一刻,她突然发声,倒像是冥冥之中在求自己救救她一般。
咕噜噜,阿牛的肚子再次打破了这庙内的平静,他有些抱怨的看着曹艺。对方歉意的冲他笑了一下,一把抢过手中的玉佩,一阵风似的拉着自己的手跑了出去,到了院子中,在一个老婆婆面前停了下来:“杨婆婆,麻烦您进去看着屋子里的病人,我们一会儿就回来。”说罢便跑出了城隍庙。
一路上无论阿牛如何追问,曹艺都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攥着他的手向前跑。两人脚步很快,来到了城中的盛本如。这是京城中有名的典当行,在业内口碑不错,虽说店大,倒是并不欺客人所以曹艺舍近求远,多绕了一些路,专门找到这家店。
阿牛虽然不认得字,可也知道这里便是赫赫有名的典当行,立时便反应过来,这该死的癞痢头没有听自己的劝,还是执意要将玉佩典当,忍不住就同曹艺抱怨了几句。
高高的柜台前面,清瘦的朝奉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看见是两个乞丐,皱了皱眉头。虽说东家心善,常常救济穷困,可现在开着店门呢,若是客人来了,看见门口有两个乞丐挡着,成何体统!
想到此,朝奉忙从小窗口往外叫:“哎,你们两个,对,说的就是你们,肚子饿的话到后院去吧,走后门,有剩饭给你们,快去吧,别在这儿挡着。”
阿牛一听有饭,更是心急,手上用的力气更大了些。曹艺忙越过阿牛的肩膀朝里面喊道:“我这儿有东西要当呢!”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玉佩。m.χIùmЬ.CǒM
普通朝奉要想站在这个柜台单独做生意,那没有个一二十年的经验绝对不行,更不用提这盛本和。这老朝奉家世几代都是做鉴定的,据说娃儿还没学会说话呢,手就要开始摸老物件了,这样手感经验才能深入到血液骨髓里,终生不忘。不管什么文玩字画,玉器金银,只要到了他手上,不用摸,只要看一眼,那便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此刻老朝奉听那蓬头垢面的小子说要当东西,反射性的便抬起了头瞅了一眼。他本没有做什么打算,区区一个乞丐,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若真有,不外乎也是偷来的,骗来的。真收了进来,也许还是个麻烦。
谁料眼角余光隔了好远看一下,心里一惊,看那玉佩的做工,虽说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倒也不差。老朝奉忙急急叫着:“等一下,拿来我看看,隔得老远,如何看清?”
阿牛的手顿住了,趁这个机会,曹艺忙一掌推开他,往里跑去。他个子不算太高,轻轻踮着点脚尖,将玉佩放在了老朝奉面前。
这块玉佩由整块的黄玉雕琢而成,虽不如新疆和田的羊脂白玉那么名贵,但胜在整块,极是难得。上面雕刻着流云百福的图样,这流云百福由云纹和蝙蝠的花样组成,且云纹形状极若如意,绵绵长长。蝙蝠又同谐音遍福,取处处幸福时时幸福之意。这样一块玉佩,象征着幸福如意,如同天上的云彩一般连绵不断,最是吉祥。
老朝奉边看边点头,已多几十年毒辣的眼光看来,倒还不错,是个老物件!他拿着玉佩,斜着眼看向曹艺。阿牛憨厚,不知道这老朝奉为何只看着不说话,曹艺却明白他眼神里面的含义,不卑不亢的说:“老先生,这不是什么偷摸来的,是我娘亲的遗物,今日遇到点难事,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否则我断断不会舍得。”
阿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老朝奉是担心玉佩是他们用了脏手段得来的,脸上顿时有些忿忿的,觉得这老先生实在是小看了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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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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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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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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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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