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等杏儿回话,便站起身来,急急地冲下了楼去。走的太过于匆忙,衣衫略过桌面,将茶碗也打翻了,杏儿惊呼一声,伸手去扶,却被杯中滚烫的热水刺痛了手指,一时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楼的时候,她脚步匆匆,迎面而来的蔷薇躲闪不及,将她撞到在地。蔷薇忙伸手搀扶,嘴上一迭声的说道:“对不住啊对不住,夫人,快些起来,可有什么地方撞痛的?”
兰夫人却不待她伸手来扶,自己慌忙爬起来,如同见了鬼一般,话也不说,只是摇摇头,便仓皇朝外跑去了。
仿佛身后有人追着不放一样,兰夫人直跑到街尾看不清晚晴坊的招牌,才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是跑的太累,还是过于紧张,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有些瘫软地轻轻将身子靠着后边的墙壁。良久,她才感觉到双腿恢复了气力,她虽然有着夫人的名衔,出门却既无仆从,也无轿子,只能自己走回九王府。
兰夫人摸了一下荷包中的胭脂,还好,梅含烟要的东西还在,否则回去自己无法交差,又要被罚跪在堂前了。
她心里庆幸着默默往回走,脑海中又浮现出适才在晚晴坊时的画面。当时自己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王妃到哪里去了,竟没有见到人,杏儿单纯,不善撒谎,一时竟有些慌张。兰夫人是在深宅大院里混的久的,眼神极尖,一眼便看出来杏儿有些不对劲。眼神滴溜溜转了几圈,便略带歉意的说自己有些口渴。杏儿也没多想,便带着上了楼,去准备糕点茶水。
杏儿前脚走,兰夫人后脚便站了起来,想着趁着无人能看出些端倪。谁料刚走到栏边,便发现九王妃居然独自一人在七王府的花园。正满心纳闷,却又瞧见两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当时吓得便赶紧缩了回去。
眼看就要看见九王府的大门了,兰儿不敢再多想,只是加快了脚步,她奉梅含烟的吩咐到晚晴坊去买胭脂,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不晓得又要被梅含烟怎么折磨呢!
惜月阁里,梅含烟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兰儿,半晌不讲话。兰儿心里万分的惊惧,手上捧的胭脂也跟着哆嗦起来,砰咚一声,竟直接从手上滚落了下来。兰儿忙膝行几步,双手颤抖着将东西捡了起来,刚想开口哀求几句,便被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打蒙了。Χiυmъ.cοΜ
梅含烟甩甩手,用力过大,手都有些发酸了,她看也不看一眼半边脸肿起的兰儿,只是心痛的看着自己前几日才让云芙瑶给自己做好的指甲。初婳忙上前来,给主子细细揉着手,嘴上柔声劝道:“主子何必生气,白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说完瞅了一眼兰儿,呵斥道:“瞧你把王妃气成什么样子了,还不退下!”
初婳一个奴婢也敢如此对待兰夫人,可见这兰儿在九王府中过的日子实在算不上顺心。这偌大的王府中,一个夫人,若是没有了王爷的疼爱作为支撑和靠山,那便是连个奴婢都不如。
兰儿紧咬着牙关,从地上爬了起来,多少次这样的羞辱让她觉得生不如死,可真的要死时她却没有了勇气,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安慰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
就在兰儿快要走到门口处时,身后却又传来梅含烟冷冷的声音:“近日我身子不好,大夫说要用无根之水下药,你去找来。”
无根之水?兰儿有些疑惑的回了头,却又有些不敢发问。看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初婳冷哼了一声,说道:“就是露水!”
从天而降,未沾染尘土的便是无根之水么?兰儿急急应道:“是,明日我便亲自送来。”
梅含烟瞅了一眼初婳,对方立时明白了她的心思,大声呵斥道:“王妃身体久久未愈,自然是越快越好,哪儿能等到明天,现在便去罢!”
兰儿不敢再多说话,诺诺的应了一声,赶紧出了门。直到走出惜月阁,才敢大口的喘息起来。
她有些发愁的瞅着天色,此时已近中午,深秋的太阳虽然不至于太多毒辣,可露水估计早就蒸发干净了,这让她到哪里去找露水呢?想了半天,眼前一亮,花园里有方池塘,夏天时荷花出淤泥而不染,高雅至极。此时虽然已无荷花,但尚有荷叶残留,硕大的圆盘上怕是还有些露水滚落呢!
急匆匆赶到塘边,果然残叶片片,还有些露水在叶子正中间。可池子很大,水虽然不深却断断无法下去,兰儿绕着池塘走了一圈,能触碰到的叶子只有那么几片,其余大部分都在池子中央。
眼看太阳越来越大,再拖下去剩下的那一点露珠也被晒干了。她赶紧取出之前准备好的容器,小心的将最外围的荷叶上残留的露珠收集起来。天不遂人愿,无论她如何心心念念,顺着荷塘走了半天,才堪堪将容器底部盛满,离梅含烟的要求还远的很。兰儿一咬牙,努力伸长了手臂,去够更远处的荷叶,身子摇摇晃晃,眼看一支荷叶近在手边,指尖已经轻轻触碰到了,兰儿心里一喜,将身子往外探的更远了些,可忘记了平衡,惊叫一声,竟直直的跌入了池塘中。
池水冰冷,淤泥恶臭,兰儿只觉得惊骇万分,大叫了几声救命,可四周空荡荡一片,并无半个人影。她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双脚踩在厚厚软烂的稀泥里,用力一踩,竟碰到了坚硬的土地。兰儿心里一喜,用力将身子挺了起来,原来池水并不深,也不过就到腰部往上些许。
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露珠了,兰儿踩着淤泥,努力往岸上爬去,废掉了九牛二虎之力,双手才触碰到池边干燥的土地。她拼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将身子重重的甩出了池塘,反正四周也是无人,她也不去管什么举止风度了,大喇喇的躺在了一边,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流了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样黑暗的日子,无论怎么样拼命的挣扎,就好像是刚才那污浊的淤泥一般,深陷其中,只不过没有坚实的土地是终点,只能任由自己无尽的沉沦。
眼看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完不成梅含烟交付的任务,兰儿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到惜月阁去请罪。一路上看见的仆役在路边指指点点,捂着嘴偷笑,兰儿只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便凿个地洞钻进去。
到了惜月阁,刚进院子中,便被初婳叫住了。初婳站在廊前,冷漠的看着一身污泥的兰儿,丝毫没有将她看做是所谓的夫人,只是斜着眼将她打量了一阵。整个襦裙都是泥巴,发丝凌乱,仔细一瞅,连那脸蛋上都是些污渍。看那样子,倒像是从什么地方逃难来的。初婳眼神充满了讥笑,她是知道这位兰夫人的,王爷心里连一丝位置都没有给她,把她从一个奴婢一跃变成夫人,不过就是为了恶心瑶华堂的那位罢了!
在初婳针尖一般的眼神中,兰儿如坐针毡般无所适从。她很想拿出夫人的架势来训斥一下这个不知尊卑的奴婢,让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可大狗还要看主人,她现在一想起梅含烟便如同老鼠见了猫儿,躲还来不及,怎愿意主动往上撞?再说,她低头看看自己浑身泥泞的狼狈样子,半分勇气也没有,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任由初婳的眼神在身上来回打量。
半天,她终于鼓足勇气,嗫嚅着说道:“我,我,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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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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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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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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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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