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娇每日最大的快乐就是听他的响指的声音,这就意味着他训练回来了。
每每,她都飞奔出去,撞进他怀里,被人抱起还嫌弃她重。
少年人狡猾,总气到她红了眼眶,才收手哄她。
完颜和成看着,从未插手。
任凭祁宴一句句大哥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也一句句大哥的叫。
这日祁宴从外头回来,刚准备进去就听到了里面鞭子的声音,还伴随着惨叫和求饶声。
他转过墙看清了发生什么,是长欢殿里那个叫冉冉的婢女。
眼熟,见过几面,年纪和他差不多大。
现在被人压在地上,一鞭一鞭的抽着,身上已经有许多血痕了。哭喊着哑了嗓子,随着鞭子落下剧烈的颤抖。
抬眼,一边坐着的小姑娘打着哈欠,漠不关心的看着下面仅仅比她大几岁的婢女,快要被打死了。
他的大哥也没有移开视线,陪着小姑娘坐着。
“这是怎么了?”
小月啊了声,慌忙小声解释,“世子,冉冉偷了东西,被抓到了。”
祁宴皱了下眉,“偷东西?偷了娇娇的?”
“是,偷了殿下的东西。”
“什么惩罚?”
“呃...........本来殿下的意思是剁几根手指,但冉冉求饶,说没了手指不能干活。就打几鞭,以示警戒。”
“打几鞭?”
“二三十。”
“二十,还是三十?”
眼见着人似乎不耐,小月呃了会儿,“已经打了十下了。这,这还是,要看殿下的意思。”
“行了。”
男声打断了鞭子声,陈娇娇看过去,一下子笑开,“祁宴!”
惊喜的跑了过去,“你怎么今日这么早,我给你看个..........”
“放了她吧,她下次估计也不敢了,十鞭子差不多了。”
在他们那,偷窃算不得重罪,偷的要么是吃的要么是用的,手脚不干净顶多被赶走。
不至于杀了,三十鞭就是把人往死里打。
祁宴不太喜欢看着她坐的高高的,眼里半点没有对人命的敬畏。
“嗯?”
陈娇娇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是这个,下意识的望着地上哭着缩成一团的女人。
“她偷东西了。”
“殿下殿下,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奴婢一命吧殿下。奴婢不能死啊!”
“偷了什么,叫她拿出来。”
陈娇娇歪了歪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纠结这个。
她自己也不知道偷了什么,好像就是个簪子什么的。她那么多东西,哪能一个个认全。
望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人,陈娇娇仔细端详了下她血污下的脸。
“干嘛,你喜欢她啊,她长得好看?”
宛若对牛弹琴,祁宴啧了声,从不知道她会有这样一副样子。
陈娇娇听出他的不耐,更是气恼,“她偷了我的东西,按道理我就该罚她。来人,给我打!”
“娇娇。”
“我说话你们听不见吗?”
鞭子声犹犹豫豫的重新响起,祁宴撇头吐了口气。
下一鞭落下的时候,他伸手缠住了鞭子,直接缴了。
他们只是生的好些,命好,恰巧做了人上人,不代表有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
军队里多少是吃不饱饭的人,豁出性命,抛头颅撒热血。
他们用命保护的不是这样的皇室,这个婢女有可能是那些人的亲人。
战场上,人命都是平等的,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他的命,和他们一样。不因他是将领,就该叫他们活该送死。
在父亲的教导里,军队中大家没有贵贱。他们都是亲兄弟,过命的交情。
于祁宴而言,他不能接受这么点事打死人。
她不明白,他或许可以勉强理解,但,“大哥,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都是带兵打仗的人,一条命多珍贵,多脆弱,都是亲眼目睹的。
完颜和成转动了下指尖的白子,轻笑了声。
能猜到,小宴就是这样的人。
荡尽天下不平之事,他是心怀五湖的少年。
和梦里那位陛下,完全不一样。
“小宴,她偷了东西该罚。若是不惩罚,岂不人人效仿。”
平心而论,他实在算不得好人,也算不得心肠善良的人。
他的兵,他的人,他要保护的人,在他的管辖范畴之内。
之外的,他无所谓。
完颜和成勾了下唇角,手中的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琇書蛧
“大哥!”
“祁宴!我等你到现在,不是让你来教训我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大哥说的哪里不对吗?我管我的人,你凭什么插手!”
或许有失望,或许是对她这种意识的惊诧,祁宴结舌。
偏开头,舌尖顶了下左脸。
在印象中,她是娇气的小公主,骄横肆意,但不能是残忍。
“今日你说什么都得打死她?”
“是!”
一个婢女死不死对陈娇娇来说无所谓,但他不能这么跟她说话。
不能因为一个婢女和她大小声!
那她就要她死,她是公主,这是她的权利。
“那她现在起是世子妃,公主殿下可以放了我的世子妃吗?”
一瞬,整个屋子人的视线聚集,祁宴平静的从地上将人拉了起来。
“你,说什么?”
陈娇娇震惊的来回看,“你的世子妃?”
他为了一个婢女做到这一步,真是可以。
“好,这个面子我确实得给祁将军,您走吧,带上您的世子妃!”
“多谢殿下。”
他的脚步声远去,陈娇娇气闷的转过身,没忍住还是掉了眼泪。
完颜和成走过去,伸手抱住了她。
晚上,见她撑着头,依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看向的是他住的方向。
完颜和成犹豫再三还是走过去,“娇娇。”
陈娇娇眨了下,回过头,“嗯?”
“下午小宴不是故意气你,只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在眼前。小宴上过战场,知晓残酷。有时候为了一条人命,他可以赌上自己的。他的军队里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小宴就是这样的人。”
陈娇娇没说话,转动手中的杯子,“我没做错。她偷了东西,就该罚。按大陈的律法,我是她的主人,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是。”
谈不上谁错了,完颜和成伸手将小姑娘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只是两人的观念不同罢了。
“那你觉得呢?”
他觉得?完颜和成笑了下,于他而言,她做什么都能接受。
因为他没有那般强的底线,也不是个好东西。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是为她而来,自然如朝阳的向日葵。
陈娇娇没再说话,叹气又不觉着生气了。
鼓起小脸如同个小河豚似的,钻进完颜和成怀里,耷拉着脑袋。
她把他当亲哥哥,即使心里希望她能稍微有些男女之间的区别,但完颜和成依旧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脸。
温和的蓝色眸子里全然是宠溺和疼惜。
接连几日,只有他们两个闷在殿里。
这回不是完颜和成不带她出去,而是陈娇娇不愿意出去。
心里烦闷,她什么也不想干,坐着发呆。
每次一抬头,都是对上他的视线,等待询问。
他永远在,好似只在等她。
陈娇娇不明白,即使已经过了十岁的生辰,她依旧不能完全理解他的眼神。
“走吧,你陪我出去嘛。”
“好。”
外头有了秋季的萧瑟,陈娇娇拢了拢衣裳,走在走廊上。
转角处却撞上了人,“啊!”
来人吓了一跳,慌忙的跪下。
等看清后,陈娇娇又气不打一出,“怎么还是你啊世子妃,你还在宫里干什么,滚出去。”
冉冉颤抖的跪倒在地上,磕头,“对不起殿下,对不起对不起。”
刚烦的想离开,省的有人又跟她计较。
陈娇娇就看到她手中纂紧的玉佩,是他的!
他常佩戴在腰间,白玉的吊坠上面刻的是宴字。
“他把这个送给你了?还是你又偷东西了?”
不知道更想听到哪个答案,陈娇娇等待。
“不是的殿下,我没有偷。”
话说到这份上,陈娇娇抬步就走,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殿下,求您等一下!奴婢知道自己罪无可赦,若是叫您和世子产了嫌隙,奴婢就更罪过了。奴婢家有个弟弟,生了重病,急需要钱。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偷了您的东西,要不就没有钱买药了。这是世子给奴婢的,让奴婢当了换钱。殿下,奴婢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身后人哭的哀戚,陈娇娇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前走,当作没有听到。
完颜和陈垂眸,看着她手中的玉佩,“把它给我吧,我给你钱。放心,只多不少。”
夜里睡下的时候,陈娇娇听到了房内传出的声音。
完颜和成将玉佩放到了桌上,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侧头对上小姑娘的直视。
她看不懂他,至少在很多事上他行为奇怪。
“你,从哪弄来的?”
见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完颜和成笑了下蹲到床边。
“这个玉佩小宴带了有些年头了,这条裂缝当时还替他挡了一剑,当了可惜。”
陈娇娇看过去,确实玉佩上有道明显的裂纹,不知道为何裂纹竟然有些发紫。
“娇娇明日去把它还给小宴吧。”
“我才不去!”
知道她嘴硬,小手都快黏在玉佩上了,完颜和成没说什么站了起来。
“蓝眼睛,谢谢。”
手被人拉住,完颜和成嗯了声,俯身虚虚的抱了下床上人。
第二日,有人在门外徘徊,有人在门内捏着玉佩纠结。
完颜和成起身离开了,站在门外等到两人和好如初。
*
(成成:机会机会机会!我来啦!
但是,娇娇难过的话,还是算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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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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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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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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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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