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竺优昙无欲无求,不知喜怒哀乐,也不懂七情六欲,更没有善恶好坏之区别,他也曾经以为,自己寂寞苍茫的余生,将继续在漫无目的的惯性中生存下去。
直到凌霄殿中突生了一朵紫色昙花,他看着竺优昙亲自一日不退的悉心照料,为她诵经念咒,誓要渡她成仙,却不巧将她渡化成神,如今还妄图渡度她成佛。
而冥冥注定,一切因果使然,成就了这段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师徒缘分,墨染知道,夜莲华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一切也不是偶然,是前世的牵引,今生的必然,而日后,却是一个不定的劫数。
墨染心不在焉的在宣纸上涂涂画画,忽觉得有些无趣,将笔往笔架上一丢,便起身离去。
待墨染走远不见了踪影,夜莲华抱着门板看了好几回,确认墨染已经离开才跑回桌旁,将纸卷铺展平来。若是让师父知道她把抄写的经文揪成一团,估计又会罚她去面壁思过了。
意外却看见白纸上墨染留下的诗句“遗世独立忘三生,寂寞万载谁知晓,但见琴魂是琴者,岂知琴者非斯人,”
琴者非斯人……夜莲华望着墨染消失的方向,仿若明白了他的寂寞,同时也终于明白了,他与竺优昙确确实实不是一个人。
因为,竺优昙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寂寞,佛,没有七情六欲,不知五味陈杂。
夜莲华将方才抄写好的经文依次叠放好,唯剩一张写满人名的纸,铺陈在最上页,她盯着那一笔一划描划出的名字,微微发愣。
墨染隐身悠闲的躺在房梁上,却在看见雪白得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名字"竺优昙"。
墨染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恐慌,他神色颇为难看,紧紧抿着薄唇,心中生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生死法则,成,住,坏,空,是万物之规律,别说是凡人,即便是神仙,妖怪,佛陀都要经历的。
凡人是死亡轮回,妖怪是经历大小灾难劫,仙神则是天劫,佛亦有玄劫,无一可以幸免。
自己几乎与竺优昙是同时存在,但他成佛以来,却从未历过天劫,更别说玄劫,而夜莲华,很有可能就是竺优昙的玄劫。
若为女色,那便是情劫,虽不似杀劫那般惊心动魄,鲜血淋漓,但是有时,情劫之难渡胜过杀劫千百倍。
因为情劫既是杀劫又是情劫,但杀劫却不一定是情劫,纵观六界,能够渡过情劫的屈指可数,除昆仑掌门与东陵上仙,其余仙神皆是轮回的轮回,弃神位的弃神位,堕仙的堕仙。
昆仑掌门生来没有情根,情劫自然好渡,东陵上仙纤尘不染,心似琉璃,还未曾深陷情执,执恋于他的墨画便焚天火自我了断了。
夜莲华会不会为了成全竺优昙安全渡过情劫而焚天火自我了结,墨染不知道,但他知道不论是竺优昙还是自己,都不愿意看着她牺牲。
墨染收回思绪,苦笑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都随缘吧,微叹一声从夜莲华房中消失不见。
夜莲华将纸张小心翼翼的叠成方块,将它藏在枕头底下,轻轻拂了拂枕头,安心的离去了。
她整理了下衣襟准备去藏经阁,每日申时竺优昙都会在阁楼等她,教授她琴技。
还没到门口便听见悠悠的琴声,和往日一样清澈空灵,却透漏着一丝丝忧伤的情绪,让人心中煞是难过。
竺优昙突然停止拨动琴弦,声音淡泊清凉:"琴魂?你今日怎么了?"
竺优昙的情根并不深,别人的心思或许察觉不到,但是琴魂是自己所创造的,它的情绪自己自然感觉得出来。
"没事。只是想到你那个笨徒弟又来了,心中苦闷!"墨染言不由衷的扯了个谎。
"噢?"竺优昙有些意外墨染的回答,细细一想又似乎明白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些日子以来,本想传授夜莲华以心入琴的秘术的,却发觉,夜莲华是一株草本,没有慧心,情执又颇重,无法练就自己的琴魂。
所以,便让夜莲华用自己的琴,借琴魂之力,减轻其浊念情执,净化其心魂。
却没想到夜莲华非但没有慧心,这艺术细胞也异常的贫瘠,所以,十日多了,这抚琴还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倾天琴”是这六界最负盛名的古琴,胜过伏羲凤尾琴,其弦是七佛涅槃的舍利子幻化而成的琴弦,其琴身是燃灯古佛寂灭时留下的一盏金莲台铸造而成。
就是玉帝也不敢与竺优昙借琴一抚,倒不是因为倾天琴有多么稀有尊贵,而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倾天琴已是琴魂。非琴魂首肯,任何人抚琴都只如指扎针,钻心刺骨的痛,谁也不愿受这般苦楚。
大家只当是此琴有灵性,认主儿,都不待见此琴。
“委屈你了。”竺优昙淡淡的声音如天山上静默的雪莲,冷漠之中却又夹杂着仁厚,淡然之中却又略有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
“哼,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给那笨蛋碰我的弦呢!”说是这么说,但是,墨染却也不是真的讨厌夜莲华。
只是每每听见夜莲华奏曲,他都恨不得钻出来将琴个砸个稀巴烂,可见,夜莲华的琴声有多么的瘆人了!
“师父……徒儿可以进来了吗?”夜莲华站在门口,轻敲门扉,夜莲华其实更愿意叫他竺优昙,只是因缘际会,她终究只能是她的徒弟。
而她也找不到更好的位置可以长久的陪伴在他的身侧,能以师徒之名,成全她的私心又有何不可?
“进来。”竺优昙的声音如冬日里未曾冻结的溪水般冰冷,但是她却不觉得寒彻心扉。
因为她知道,竺优昙的心并不冰冷,他只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暖。
“师父。”夜莲华依旧恭敬的跪在竺优昙的面前,轻轻叩首,对于她而言,朝拜竺优昙成为了她此生的必修功课,因为眼前的佛,才是她的信仰。
世间佛陀千千万万,她不尊定光佛祖,不惧雷音佛祖,不拜各大佛陀,却只满心欢喜朝拜她心中唯一的佛。
“莲华不必如此拘泥于形式,心中有佛跪或者不跪,拜或者不拜,都无关紧要。”
“是,师父。”她站起来,盘膝而坐,准备听师父讲课。
“今日,我们不在藏经阁练琴。”竺优昙说完,抱着琴带她走出藏经阁。
“莲华,你是由草木修成,性识无定,在藏经阁无法发挥你的天赋,或者天地之中较为适合。”说完,竺优昙就领着她去了紫竹林。
夜莲华随着竺优昙来到了凌霄殿院外的紫竹林中,满山的妖娆花海,溪水潺潺,花草丛林都已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善灵萦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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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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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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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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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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