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投挡开了燕双英那胡来的右手:“看到了,我又不是瞎子。”
燕双英对女帝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果然人不可貌相啊,陛下看起来那么柔弱,居然能制服一个成年男性。”
不过那戴着面具的家伙未免也太弱了吧。
就女帝那缚鸡都有些勉强的力气,是怎么让他失去抵抗能力的?
“好……继续用力……就这么把他掐死……”宋仁投双拳紧握,仿佛掐人脖子的不是女帝,而是尽职尽责的他。
“不过,你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吗?”燕双英说着,又拔掉了另一个酒壶的塞子。
闻着刺鼻的酒味,宋仁投眉头紧蹙,他不是很能接受酒精的味道,特别是那种高度数的酒精。
只是闻到那股气味,他就感觉自己会马上醉倒。
但以燕双英的眼力见,显然不能做到察言观色,宋仁投没有明说,她就只觉得对方没有意见。
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燕双英才说出了她的看法:“陛下如果真的想要勒死那个面具男,附近那些人怎么没有一个过去阻拦。”
闻言,宋仁投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茶摊四周,发现不管是茶摊老板,还是其他茶客,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对两人的行为不管不问。
以岷州的民风,如果有人当街行凶,不说出手相助,起码也会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坐下吃瓜。
“而且……”燕双英神情严肃道:“你认为陛下会在杀人的时候,露出这种表情吗?”
宋仁投身体一顿,她和燕双英都是大炎的顶尖武者,这些年纷争不断,他们虽然称不上杀人无数,但也背负了不少人命。
那些人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他们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说服自己:比如不杀了他们,就会有更多人遇害。
所思所想,皆为正义。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没法将夺走他人性命这件事,想成理所当然。
如果一个人能够在制造杀孽的时候,露出那副表情,内心一定早就被魔鬼侵蚀了吧……xǐυmь.℃òm
宋仁投正这么想着,就看到女帝松开了双手。
宋仁投为此感到欣慰,但内心又立马被担忧所占据:“我的陛下啊,你怎么就把手松开了,这不是摆明了让对方反击吗!”
说着,宋仁投又撸起了袖子,准备从窗户一跃而下。
“你又想做什么?”燕双英再度拦住了他。
宋仁投急忙回头解释道:“陛下肯定是遇到麻烦了,我要去协助陛下。”
他有些害怕面具男在下一刻突然发动袭击,从酒楼到茶摊,直线距离超过百米,就算他全力冲刺,可能也来不及进行救援。
“你看陛下笑得那么开心,像是遇到麻烦的样子吗?”
燕双英宽慰道:“那面具男和陛下应该是旧识,你内心戏不要太足,我们在远处观望,不会有事的。”
其实燕双英还有几句话没说:从女帝那亲昵的动作,以及温柔的表情来看,那两个人应该是在打情骂俏。
特地选在宫外见面,让男方戴上面具,身边不带一个随从,目的是什么很容易就可以推导出来。
女帝不想将这段恋情,以及男方的身份暴露在世人面前。
至于原因,可能是为了那个面具男的安全着想,毕竟世家即将进城,战火也还未平息……
“可是……不能放任陛下独自一人处于那么危险的环境当中。”宋仁投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陛下这么做,肯定有她原因,你就这么贸然跑过去,万一扰乱了陛下的计划……”燕双英警告道。
剩下的不用燕双英多说,宋仁投也能大概脑补出来。
无非就是下半辈子可以专心干保洁什么的,可问题是他已经不想再刷马桶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宋仁投问道。
“刚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保持观望就行。”燕双英白了宋仁投一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宋仁投眉头皱得更紧了:“胡说什么!我又不是太监。”
燕双英无语凝噎:“这句话是在说你多管闲事啊!笨!”
燕双英直接无视了额头布满青筋的宋仁投,再度凑到窗边,查看现场状况。
刚凑上去,就看到女帝剥开糖葫芦的油纸,露出底下红彤彤的果实,然后一口咬了上去,可令燕双英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女帝没有吃下去。
难道是糖葫芦有问题?
“最上面这颗给你吧。”宋雪将糖葫芦递到了龙渊面前:“糖衣太厚了我咬不动。”
宋雪刚刚只是咬了一口,就很干脆地选择放弃,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强行把糖葫芦咬下来,可能会崩掉几颗门牙。
但龙渊就不一样了,以他的牙口,钢筋说不定都能咬断。
龙渊透过面具观察着眼前的冰糖葫芦:“这糖衣确实甩得差些火候,应该裹好糖之后没放平导致的。”
眼前的糖葫芦,最顶上那颗山楂包了厚厚的一层糖衣,个头看起来明显大了不少,但最底下那颗又好像只有山楂。
“看来……他们的感情是真不错。”燕双英感叹道。
女帝这种有洁癖的人,愿意拿自己吃过的东西和别人分享,这很能说明情况。
“你这家伙……就一边感谢上苍,一边痛哭流涕地接过我家陛下的赏赐吧……”宋仁投语气不善地嘀咕着什么。
“等等……那家伙该不会是想……””
怕什么来什么,宋仁投就这么看着对方摘下面具,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居然敢让我家陛下喂你,好羡慕!不是……好大胆!”宋仁投双手紧握,直接在窗框上捏出了几个掌印。
但有个人的反应比他还要夸张。
燕双英直接抄起一旁的凳子,就准备往楼下跳,只不过这次反而是宋仁投拦下了她。
“你给我等一下!这又是闹哪样!”宋仁投直接抱住了燕双英的腰,身体后仰,双腿抵在墙壁,这才勉强将燕双英拉住。
“别拦着我!我要去结束一段孽缘!”燕双英怒吼道。
“孽缘?什么孽缘?!”宋仁投一头雾水,以他的智商实在无法理解。
然后,两人耳边突然回响起其他客人的声音。
“唉,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了吗,大半天的就敢当众抱在一起。”
“您就少说两句吧,他们刚刚都谈到孽缘了,想来应该是感情上遭遇了什么问题,否则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可无论遇到什么,也不能寻死觅活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这么跳下去的话又对得起谁,人活在世间,又不是只有爱情。”
同样身为武者,燕双英和宋仁投自然将那些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燕双英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宋仁投开始审视自己的动作。
然后,燕双英有气无力地扭头看向宋仁投:“我说……你抱够了没有,差不多也该松手了吧……”
宋仁投愣了一下,双腿着地,紧锁的十指缓缓松开,并往后退了两步。
燕双英则放下凳子,重新坐了回去。
宋仁投刚想道歉,一旁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刚刚出什么事了?!”掌柜的直接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夫妻之间闹了点小矛盾,现在应该冷静下来了。”一个目睹了全程老者随口说道。
闻言,掌柜心头的那块石头这才落了地,现在这种特殊时期,他可不想因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影响酒楼的生意。
万一死了人,禁军的人又以需要调查现场为由,给他们贴上几天封条,那东家会直接宰了他的。
那说话的老者,是他们酒楼的常客,而且在附近颇有威望,既然对方说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掌柜的还是喊了句:“如果夫妻间有什么矛盾,请回家解决,不要影响其他人!”
临走前,掌柜的甚至还特地看了看燕双英和宋仁投。
至于他为什么能快速锁定目标,原因也很简单,毕竟在座的这么些人,男女共食的也就他们那桌。
“我们才不是夫妻!”燕双英和宋仁投不约而同道。
“和离不能成为你们影响其他人的理由。”掌柜的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燕双英:“……”
宋仁投:“……”
事到如今,好像也没必要解释太多,燕双英和宋仁投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名为尴尬的情绪。
燕双英虽然大大咧咧的,还有事没事就往军营跑。
但由于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以及那暴力的作战手段,不管是在私底下,还是战场上,都没人敢进她的身,更别说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宋仁投更不用说了,护龙山庄的教育男女分科,他那十几年间,说是待在和尚庙里也不为过。
等到女帝上任,他这才踏出山庄开始接触外界,这些日子接触最多的,不是禁军那群大老粗,就是宫里的太监。
至于女帝,在他心中那是超脱男女的第三类人。
活到现在他才明白,古人为什么用软玉温香来形容一个女子。
“那什么……刚刚……对不住了……”宋仁投说话有些结巴,语言系统已经陷入混乱。
“没什么,不用往心里去。”燕双英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比宋仁投强出不止一个档次。
宋仁投挠了挠后脑勺,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更让他在意:“你刚刚……是想做什么?”
在宋仁投的印象中,燕双英一直都是一副大大咧咧,处事不惊的高人模样,从刚刚开始她还不止一次拦住了自己。
他实在想象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燕双英这么失态,而且好像还和什么“孽缘”有关。
经宋仁投这么一提醒,燕双英瞬间瞪大了双眼,并急匆匆俯身看向茶摊。
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的话……那个跟女帝待在一起的家伙,好像就是龙渊……
燕双英没有回话,宋仁投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跟随着燕双英的视线,一同监视着茶摊那两人的一举一动。
宋雪撑起下巴:“怎么样,对你来说会不会太硬了?”
龙渊咀嚼了几下,将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我的话勉强还能接受,但普通人如果想吃,得先拿榔头把糖衣敲碎,味道中规中矩,算是正常水平。”
闻言,宋雪这才低头看向手里的糖葫芦。
“那家伙吃过的东西,陛下应该不会再吃吧……”宋仁投小声嘀咕道。
距离有点远,宋仁投看不出女帝的微表情,但他觉得女帝绝对不会动口。
他作为女帝的贴身侍卫,平日里都要和女帝保持两米以上的社交距离。
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能和女帝坐在一起,都可以说是祖坟冒青烟了,总不能还要同食一根冰糖葫芦吧?
燕双英也希望女帝能把剩下的糖葫芦丢掉,这样事情说不定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就在两人都觉得女帝不会吃的时候,女帝直接咬了一颗糖葫芦下来。
“看来……陛下已经彻底沦陷了……”燕双英声音打颤,这种局面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现在看来,龙渊前段时间说的那个成亲对象,应该就是宋雪没错了。
一个大炎的新任女帝,一个叛军的武力担当,打死她都不会觉得这两个人能搅和到一块去。
“我们没有在做梦……对吧?”燕双英忍不住问道,这一切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宋仁投点了点头:“我以我的小腿起誓,我们绝对没在做梦。”
刚刚被燕双英踢的那两处地方,现在都还在隐隐作痛。
燕双英欲哭无泪,双手抱头:“现实比梦境还要魔幻,起码我做梦的时候,绝对想不出这种桥段。”
宋仁投也深有体会,双腿都忍不住抖动了起来。
他心中那个无比高冷,不近男色的陛下,从现在开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楼下,几个倒霉酒客看着撒满了灰的菜,又摸了摸头顶,当即怒吼道:“掌柜的!这位置怎么一直掉灰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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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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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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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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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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