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辱骂声。
能进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栋酒楼背景深厚。
光是长孙家和程家的名头，可谁敢来此闹事？
长孙冲叫来侍女，问道：
“门外发生何事？为何如此吵闹？”
侍女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长孙冲急了，提着嗓子道：
“到底发生何事？”
侍女不敢再隐瞒，道：
“是柳楹姑娘被几位公子调戏。”
长孙冲听后，怒不可遏，道：
“谁敢在老子的地盘调戏老子的姑娘？”
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江言见此，便带着着众人跟了上去。
来到门外，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声音是从对面那座包间中传来的。
只听对面的声音骂道：
“你一个小小的娼妓也敢违逆本公子的话？”
话音刚落，便听见对面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声音中还夹杂着女人的求饶声。
似乎那位施暴的男人还不够解气，继续辱骂道：
“你以为你来这座酒楼做端茶送水的活计，就变得高贵了？娼妓永远都是娼妓。”
激烈的声音，惊动了整层楼的顾客。
所有的读书人都出来围观。
但他们并没有出来阻止的意思，而是一个个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有的人指指点点，好像在说那名侍女不知天高地厚。
长孙冲怒喝道：
“住手。”
打人者停止了施暴，与身后几名贵公子看向长孙冲。
“呦，原来是长孙公子？不知有何指教？”
说话时，几人脸上带着挑衅。
“卢寅，你为何打本公子的侍女？”
长孙冲面色憋的通红，大声质问道。
这些打人者正是世家几位子弟，而他们的年龄都差不多二十岁左右，此时的长孙也不过十五六岁，一个未成年的孩童，几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江言见此情况，然后小声的对身后的三郎说道：
“去叫张觉上来。”
如今三郎是这栋酒楼表面上的负责人，而张觉也被安排到此地，负责护卫工作。
而另一边，卢寅回道：
“啊？这是长孙公子的侍女吗？我见此女与某曾经宠幸过的娼妓十分相似，一时有些心痒难耐，没成想居然是个误会。若是得罪之处，还望长孙公子海涵。”
卢寅面部表情来回变化，先是表示惊讶，然后是一副赔礼道歉的样子，但话中却带着羞辱。
长孙冲愤怒的看着他，手中的拳头死死的握紧。
可卢寅对长孙冲的模样毫无畏惧。
此时，卢寅身旁的崔世问道：
“听卢兄的话，难道长孙家的侍女都是娼妓不成？”
此话一出，引起二楼所有士子一阵嘲笑。
江言见之，快步的走上前去。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脸震惊的看着江言。
现场所有人，没人不知道崔世的身份。
崔世捂着脸，眼神中难以置信，然后面部狰狞的吼道：
“你敢打我？”
似乎刚刚的一巴掌就如同做梦，崔世口中不停的重复着：
“你居然敢打我？”
可等待他的是：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
江言淡淡的说道：
“某这是在救你。”
此话一出，崔世怒火中烧。
“还站着干嘛？给某打。”
身后的护卫听到命令，立刻摆出架势。
此前，江言打人太过突然，让这些护卫没来的及反应，而因此让他们的主子受辱，回去免不了一顿责罚，此时，也是正是他们表衷心的时候。
江言见五六名护卫朝自己逼来，护着李承乾等人向后退去。
这时，张觉带着几人拍马赶到。
双方也不言语一声，直接扭打在一起。
其他看热闹的士子见此阵仗，全部退回包间，但目光都聚集在外面。
外面。
张觉毕竟身怀武艺，至于高不高强，江言也不知道，但张觉好勇斗狠，打架斗殴已是家常便饭。
这些世家护卫，都是些养尊处优的主，哪里是张觉这市井之徒的对手？
很快，五六名护卫便被打翻在地。
崔世见对方势大，一时有些退缩，不由自主的看向身后一名一直尚未言语的男子。
这时，江言道：
“这几人寻衅滋事，将其拿下。”
张觉听到命令，立马带人上前将卢寅与崔世按在地上。
卢寅愤怒的看向江言，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吼。
“你可知我等身份？我等是…”
不等卢寅说完，江言再次上前，又是一个耳光打断了卢寅的话。
低声说道：
“你最好不要说出你的身份，有些事若是讲明了，那可就不是小辈之间的小打小闹了。你等不过都是庶出，若是搬出家世，便是向世人挑明了世家与皇家之间的矛盾，事情若是闹大，何不想想最后倒霉的是谁？”
江言的话最明白不过，不拼背景，便是年轻人之间的争斗，谁吃亏了谁认倒霉，长辈们也只会怪罪自家子弟不争气。
可一旦开始拼背景，便是将世家与皇权摆在明处。
谁输了，都会遭到天下人的耻笑。
世家掌控大唐文化与经济，但李二与关陇豪强手握天下重兵。
卢寅不是崔世那样的蠢货，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一点就透。
而且他不过是范阳卢氏在京城的庶出，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必会成为替罪羔羊。
但，被江言当着这么多人面打了耳光，这口气他如何能忍？
正当他要发作时，身后那位一直没有言语的男子，拍着手笑着说道。
“人人都说江明府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童，不通时务，看来这谣言果然不可信。”
来人一眼就认出自己，看来这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有的事并非巧合，而是有意而为之。
江言回道：
“某看你也不错，推两个蠢货出来寻衅滋事，你却躲在后面。”
“你…”
听到江言说自己是蠢货，崔世与卢寅不满，挣扎着身体，但身体被张觉等人死死的控住，挣扎不得。琇書蛧
江言不顾二人继续说道：
“你明知道我等几人的身份，如今却还让他们二人闹事，无非是想试探我等的底线，可惜有些人被人利用，却不自知。”
崔正听到江言的话，皱了皱眉头，这是明目张胆的离间，崔世是个蠢货未必能够想通其中的关卡，可是卢寅此人生性多疑，内心诡谲。
果然，此时的卢寅听到江言的话，变得安静。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众人都知道，已经没有纠缠下去的必要了，就像江言所说，闹翻了谁都无法收场。
而崔正这个时候站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崔正道：
“既然如此，我等就此别过。”
说着，崔正来到江言耳边低声道：
“今日你让世家丢了脸面，日后我们会加倍奉还，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崔正说此话时，脸上带着微笑，但语气却透着阴狠。
江言面带微笑，镇定自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此时，躲在包间中的士子们也听到了崔正的前半句话，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但是中间江言低声说的话，与崔正威胁的话，众人并未听见。
众人只知道，世家子弟吃了大亏，丢了脸面，如今灰溜溜的离开，但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人会觉得江言真的会将他们拿下。
士子中一位穿着寒酸的男子，见此，眉头紧皱。若是事情到此结束也无可厚非，无非是贵族子弟的打架斗殴，但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可是，此时。
“站住。”
江言对着准备离开的几人喊道。
崔正转过头来，看向江言。
“某说了让你们走了吗？”
崔正听到此话，一直谦谦君子的模样也变的阴沉起来。
“江明府何意？真的以为我等世家子弟是软柿子？可由你随意拿捏？”
江言笑了笑，道：
“某打了他们二位耳光，是因为他们对我兄弟出言不逊，若是事情只是如此，也算是两清了。”
长孙冲听到江言的话，投来感激的眼色。
只听江言下一句说道：
“但是，这位姑娘的账还没清呢？”
说着，江言看向此时正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侍女，侍女旁边正有另一名侍女一边哭着，一边替被打的女子上着伤药。
江言的话，整个二楼，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而那名衣着寒酸的士子，眼色一亮。
而其他人正在小声议论着。
崔正听到江言的话，一脸玩味的问道：
“哦？那江明府希望我等如何？”
江言道：
“向她认错。”
此话一出，场面一阵寂静，众人错愕。
随后。
崔正放肆大笑起来。
“哈哈哈，某没有听错吧？”
其他人皆是难以置信。
江言极其认真的说道：
“我说了认错！否则今天谁都别想离开。”
江言此时内心十分的愤怒。
在这个奴婢如牲畜的时代，他偏要在今日，让这些人低头认错。
至于后果，那都是以后的事。
崔正见江言严肃的样子，便知道这个江明府不是玩笑话，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崔正咬着牙，问道：
“这个贱人只是一个娼妓，你让我等向她认错？你是要和世家与全天下的士大夫为敌吗？”
唐律规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奴婢与牲畜无异。
主人打死奴婢也不会有任何的追究，而自家奴婢被人打死，最多也就是让人赔偿些银两。
可如今这个江明府却让世家子弟对着一个奴婢认错？
世家可是代表着士大夫阶层。
二楼的其他士子此时也是反应过来，他们同仇敌忾，斥责江言这是挑战世俗，在践踏他们的优越感。
那名衣着寒酸的士子，脸色担忧。
这个江明府处事太过极端。
他的本意，替那名侍女讨些钱财，追回脸面，也就了事了。
江言身旁的同伴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满脸焦灼。
房遗直小声的说道：
“江兄，不如让他们赔些钱财，就此作罢。”
听到房遗直的建议，其他人点头认可。
可是江言却对着崔正说道：
“若是你们不认错，某便打到你们认错为止。”
卢寅愤怒道：
“你敢？就算是打死某，也休想让某低头认错。”
江言面无表情的对张觉说道：
“给某打，直到他们认错为止。”
张觉也知道事情不好收场，有些为难的看着江言。
江言怒吼道：
“打”
一时间，双方又再次扭打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阵阵哀吼声，瞬间传遍了整栋酒楼。
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此时，正在二楼另一个包间内。
正有两名打扮成年轻书生模样的人，在偷偷的观看。
其中一人挥舞着拳头，大叫道：
“打，打死他们。”
另一名书生在一旁哀求道：
“公主，你小声点，若是被人发现，回宫后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而那名被唤着公主的书生毫不在意，跟随着混乱的场面，兴奋的挥舞着拳头。
崔正见己方势弱，明显不是对手，也只能加入进去。
崔正倒是学过武艺，属于文武全才，有了他的加入，张觉一时感到吃力，优势变成劣势。
江言见之，也不甘示弱，朝打架的众人冲去。
而旁边的程处默早已按耐不住，见江言带头，一马当先。
随后长孙冲与李承乾也冲了过去。
房遗直看了看旁边的杜构，一咬牙，大吼道：
“打。”
此时，所有的贵族子弟全都大打出手。
场上的人见到此景，目瞪口呆。
这大唐怕是要被捅破了天？
这时，一楼的商贾不明所以，他们都聚集在楼梯口处观望。
而三楼的官员也听到了如此巨大的动静，下楼查看。
眼前的场景让他们呆若木鸡。
此时打架的贵族子弟哪里还有先前的翩翩君子的模样。
他们衣裳不整，头发凌乱，有的人甚至身上带着血迹，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
一位国子监祭酒看清打架的众人，直接晕厥过去。
此时，他们已经看清这些人的身份。
太子殿下。
崔家的。
卢家的。
长孙家的。
房家的。
…
几乎所有权贵子弟都在此处，有的官员甚至看到了自家儿郎的身影。
这时，那名国子监祭酒被人救醒，痛心疾首道：
“成何体统？这成何体统？”
有官员见兹事体大，急忙命人去请城卫军过来阻止。
正在官员之中的牛进达对身旁的仆从说道：
“快去请刑部尚书张亮，速度要快。”
仆人领命便去。
牛进达此举，是想在其他官员到场之前，将这些贵族子弟关进刑部，总比关到其他部门要好，好歹张亮属于陛下一系。
至于这些子弟会不会受到责罚，已经不是他过问的了。
大唐民风彪悍，尚武之风日盛，一群少年打架斗殴，在牛进达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没人拿着身份说事。
没过一会儿。
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上楼。
在军头的带领下，很快将场面制止住。
当这些军户知道这群人的身份，也不敢多嘴。
而抓捕他们，肯定不是他们这些军户能够做主的。
如今只能控制场面，等待朝廷来人。
又过了一会儿。
大理寺来人。
紧接着刑部尚书张亮亲自前来。
大理寺来人正是大理寺丞崔永，崔永要求将人关到大理寺监狱。
但张亮根本就不鸟他，直接命人将人带回刑部，等候陛下旨意。
崔永是个文人，哪里抢的过张亮。
气的他直接跳脚，言明要上奏弹劾张亮。
浩浩荡荡，足有十几个人在百姓的眼前，被一队官差押往刑部。
而这件事，迅速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
在通往皇宫的路上。
那位被称为公主的书生，兴奋的劲头依旧没过。
旁边的书生一脸愁色。
那位公主问道：
“阿瑶，你说我这样像不像刚刚那位郎君的模样。”
说着，便摆出气势，喊道：
“打。”
这分明就是学江言先前的样子。
学完以后，书生也是“噗呲”的笑了出来。
原来这书生正是居住在凤阳宫内的襄阳公主。
而旁边那位就是为公主偷烧鸡的婢女阿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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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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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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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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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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