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进屋后,先是往门口看,看见那栓得牢实的门,还有门后面推过去的小茶几,眼中划过几分了然。
这是把门给抵上了。
他抬脚几步走到榻边,抬手便要抱人。
然而下一秒榻上本应睡着的人便滚开避过了。
女子的声音冷淡,却仍旧不减嗓音本来的娇柔,“世子爷这般,倒是同那些登堂入室的贼人无异。”
岁宁觉得自己倘若实力足够,都想掐死他了。
谢迟委实是太无赖了。
看岁宁瞪着他的目光,谢迟略一猜就明白了她眼神的意思。
他微笑上前,稍稍俯身,“宁宁是不是气得想掐死我?”
不等岁宁回答,他便悠然起身,“宁宁想杀死我的方法有很多种,何不选择最舒服的一种?那我也会很乐意的。”
男人尾音压低,凤眸轻扬,眼神漫不经心中带着深深的侵略性。
说完便抬手一捞,将岁宁抱在了怀里。
“今晚月色好,爷带你去见个人。”
岁宁来不及挣扎,男人便带着她出去了。
遥遥地嗅见血腥味道,岁宁抬头一看,原来是天牢。
谢迟抱着她出来,不考虑其他问题,岁宁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谢迟似乎也没打算让她下来走,在天牢门口,岁宁看到了罗存,应该打点过了,谢迟略一颔首,便抱着岁宁往天牢里走。
踏过潮湿泥泞和血腥,一路哀嚎呻吟,谢迟拧了眉,敞袍将岁宁裹了进去,将气味和声响严实地隔绝在外。
岁宁默默地在心里忍不住骂他,袍子里很热。
不过好在没走多久便到了目的地,谢迟停在一扇牢房门口,岁宁察觉到,轻轻一挣便从袍子里探出了头。
牢中坐着个女子,此刻狼狈不堪,乌发垂散着,她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听到动静,她抬起了头。
一眼便看见了谢迟,她眼睛亮了亮,然而下一秒看见谢迟怀里的岁宁,眸光便沉寂了下去。
“谢迟,你带着个女人,是来看我的笑话的么?”
谢迟不肯让岁宁出府,虽然岁宁知道近来京中大事,但却也不知道面前这女子的身份。
但她很快想起了谢迟之前说过的话,带她见那个贵女。
也是这时,谢迟说话了,他没有理女子,径直对低头对岁宁道,“可像?”
岁宁和牢房中的女子对视,蒋如欢已经猜到了岁宁的身份。
她眼中明晃晃地闪过嫉恨,随即嗤笑,“不过一个青楼出来的玩意儿,也配同我蒋三相提并论,谢迟,你真是让人没想到。”,虽然笑着,看见谢迟抱着岁宁不撒手的宝贝样子,蒋如欢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谢迟抬眸看过去,眸光冷如冰淬,见蒋三小姐噤声,他勾唇道,“的确是不能同你相提并论,毕竟你是罪臣之女,几日后的刀下亡魂,往后的孤魂野鬼,怎么能同她相提并论。”
“你——!”蒋三小姐急急地冲过来,双手抓住栏杆,咬牙死死瞪着谢迟。
男人眸光平静无波,容貌多年不见,仍旧清风明月,同从前让她心动的时一模一样。
蒋如欢喉咙涌起腥甜,她转而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岁宁,“没有能杀掉你真是可惜。”
她这话一出,岁宁便知道那夜失火中追杀她的人是谁了。
谢迟似乎也有意让她知道,所以没有插话。
然而死死地盯着岁宁几秒后,蒋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突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岁宁道,“就算是我想杀你又如何?”
“可是你别忘了,把你推出来当诱饵的是谁。”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利刃般的视线望过来,蒋如欢笑容不减,和谢迟对视一眼之后看向岁宁。
谢迟拧眉,看向怀里的人。
岁宁微微垂着眸,看上去就像是在认真思考一样。
谢迟没再理蒋如欢,抱着岁宁便走。
后面传来蒋如欢刺耳的笑声。
他步伐匆匆,还没有走出牢房,怀里的人突然开口,“对啊,世子,不管她因为什么原因要杀我,从我出府逛街,推我出去当诱饵的人不是你么?”
岁宁声音平淡,带着某种陈述事实的笃定。
她抬眸看向谢迟,借着外面的微光,男人的下颚绷得极紧,他抱着岁宁的手臂紧了紧。
“我会保护你。”
“既然我能把你推出去,便也有把握带你回来。”
岁宁没说如果不是云行拉她们那一把,事情就麻烦了。
但是谢迟好像是知道这一点,他顿了顿又道,“上次之事,是我的失误,以后再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男人的目光灼热又专注,岁宁避开他的目光。
“世子也说了,会有失误,京城世家林立,跟着世子更是如此。”
谢迟没说话,抬步继续往外面走。Χiυmъ.cοΜ
岁宁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谢迟似乎有些偏执。
再经过外面手下身旁的时候,谢迟目不斜视,抱着岁宁便走了过去。
罗存放下行礼的手,对于主子两位的古怪气氛已经感觉到了。
谢迟的确明白岁宁的意思,但是京中这么多人相斗,难道人人都要因此做个孤家寡人?
也对,他本来就是个孤家寡人,没有资格要求她同自己共担风险。
何况她面前对自己一点感情也没有,所以更不用提相伴相守的事情。
每每再多一次靠近,谢迟就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事实。
谢迟沉默着将人送回房中,用薄被给她盖好,动作堪称温柔仔细,随后很快消失在屋内。
岁宁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情绪。
她蹙了蹙眉将情绪压下去。
这次谢迟好几日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倒是春归被送回来了。
小丫鬟高兴极了。
又好些时日没见到谢迟,岁宁不出门,春归却带回来了很多最新消息。
比如丞相府马上要行刑,追杀她们的就是丞相府小姐…
岁宁漫不经心地听着春归说话,目光不由得往院子另一侧的房间落。
干净又寂静。
谢迟那夜之后,很多天没有来了。
春归还在叽喳,“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像馥娘,馥娘是独一无二的!爷没把您当替身呐!”
思路才犹疑没多久,便有人从院门口进来,来人是罗存,罗存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岁宁,顿了顿上前来禀报道,“那夜追杀小夫人的贼人已经被世子爷捉到,小夫人可要来看行刑?”
岁宁没想到谢迟还特意去捉了那批人。
她还以为之前丞相府被抄,那些人也一同入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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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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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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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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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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