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雪粒子噼里啪啦敲打着窗台,一宿未停,扰的人心中格外烦乱。
到了晨起时分,绛朱一推窗,谢如琢便觉得一阵冷风袭来,将她的身上都打了个寒颤。
她揉了揉眼,从床上坐起来,随意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绛朱还没回话,就见红蕊提着食盒走进来,将饭菜都摆在桌子上,方才回头笑道,“回王妃,这会儿已经辰时了,王爷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了奴婢们,说让您多睡一会儿,不要喊您呢。”
闻言,谢如琢脸上莫名一红。昨夜里他折腾的狠了,到了天色拂晓的时候两个人才睡着,亏得他走的时候还好意思说这话。
不过这话谢如琢只敢在心内腹诽,嘴里却是不敢说出来的。可是一看到几个丫鬟一脸了然的神色,谢如琢又觉得自己还是做一只鸵鸟好了。
等到梳洗完用了膳,谢如琢方才命人将饭菜都撤了下去。
外间的雪粒子仍旧在滴滴答答的落着,敲击在窗沿上,让人有些莫名的烦躁。谢如琢核对着账本,却是核对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赌气似的将账本扔在了桌面上。
红蕊小心的走过来,问道,“王妃,您怎么了?”
谢如琢摇了摇头,看了眼外间的天色,刚要让红蕊出去,又想起什么似的,改口道,“你去看看,王爷可回来了?”
不多时,红蕊便去而复返,回道,“王爷还不曾回来,奴婢已经交代了门房,说您在等王爷,让王爷回来后来找您。”
谢如琢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眼见着账房内空了下来,谢如琢方才有些心中疲惫的闭上了眼,靠在椅背上。
其实她自己最明白这种烦躁感从何而来。
前两日慧妃已经发丧,关于五皇子的事情也尘埃落定。可是谢如琢心里却不安的紧。
萧君夕那日告诉她,当初前去行刺皇帝的那批暗卫并不是五皇子的人,而是另有其人。也就是说,这件事儿的真正主谋另有其人。
可是萧君奕已经疯癫,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且靖帝显然想叫此事过去,朝臣们自然也不敢再提。
事情尘埃落定,只除了这个疑惑。
谢如琢一直觉得那日沈婧慈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她总觉得,那批前去行刺的暗卫们,是沈婧慈派去的。又或者,沈婧慈在其中浑水摸鱼,借机立功劳。
不是她总将事情想得阴暗,而是以沈婧慈的脾气,未必就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可现在她没有证据,沈婧慈又太过如鱼得水,所以谢如琢不得不承认,自己慌了。
她最憎恨的仇人如今过得一日比一日滋润,又怎么能叫她心安!
念着,谢如琢猛地起身,走到门口,朗声叫道,“红蕊!”
红蕊就在隔壁的小房间候着,听到谢如琢叫她,忙得进来问道,“王妃,奴婢在呢。”
谢如琢望了望四周无人,略微思忖一番,这才低声吩咐道,“你待会出去一趟,让老鬼散布些流言。”
直到红蕊走了之后,谢如琢方才重新坐回椅子上。不是她见不得沈婧慈好,而是她们二人注定不死不休!
到了正午时分,萧君夕才回来,一进门便见谢如琢正在专注的写着什么。
他轻声走过去,不妨谢如琢却在此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
萧君夕勾唇一笑,走到她身边,顺手将她的杯子拿起来喝了几口茶水,这才笑道,“原该早回来的,下朝之后父皇喊我去书房,商议了些事情。”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道,“琢儿猜猜看,是什么事儿?”
谢如琢摇头道,“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见她眉宇里若有似无的愁绪,萧君夕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一面替她揉着肩膀,一面将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缓缓道,“父皇已经将萧君彦放回了边疆,只是将定南王和世子一家留在京中,说是世子妃肚子大了,不便走动。又说跟定南王兄弟多年不见,要他在京中陪自己下棋。”
闻言,谢如琢手中的笔一顿,回头看着萧君夕问道,“父皇难不成丝毫都不怀疑萧君彦么?”
萧君夕眼中带着笑意,却是丝毫未达眼底,“如今不是父皇疑不疑他,而是必须用他。你当父皇当真不知定南王府的龌龊事情么,可是这才是父皇想要看到的。”
他说到此处,谢如琢便也明白了过来。定南王一家若是太和睦了,反倒会让靖帝心中不安。
都说天家无亲情,连父子都可以反目成仇,更何况兄弟?
真不知道谢如月嫁到定南王府,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了。
眼见着谢如琢又开始胡思乱想,萧君夕不满的敲了敲她的脑袋,而后在她的抗议目光中说道,“为夫从回来到现在,替你捏肩说话,你却连杯茶都不替我倒,反倒想别的有的没的,合适么?”
谢如琢自知理亏,忙得站起身来,讨好似的让他坐下,又斟了茶来,换了一副笑脸道,“夫君请用茶。”
见状,萧君夕这才嗤笑一声,道,“算你识相。”他悠然的喝了一口,方才道,“看在琢儿这么识趣儿的份上,为夫就再告诉你一件事情。”m.χIùmЬ.CǒM
谢如琢学了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叫萧君夕心中极为受用。
“昨儿个你那个好表哥姜承晔去了露面了,去了蒋家,说是要负荆请罪。”
萧君夕说着,语气里也带着些失笑,“可是他身边站着的却是大着肚子的蒋青岚,这蒋元帅一看到之后,登时就气的回了府中。可是不多时,那蒋夫人反倒亲自出来,将两个人给接了进去。”
谢如琢神情一亮,问道,“那后来呢?”
萧君夕悠然笑道,“后来他们是如何说的倒是不知,不过今晨上朝的时候,你那舅父亲自向皇上请旨,说是要让父皇做主,给这两个孩子赐婚呢。”
闻言,谢如琢眼中霎时便染了笑意来,“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不过这件事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先前五皇子一案,蒋家也被牵连其中的。还是姜家求情,说是蒋元帅为人刚正,定然不会做小人之事,后来又联合其他大臣请愿,蒋家这才被撇的一干二净。
蒋元帅虽然口头上不说,可是这心里也是记着这一份情的。
五皇子一倒,连带着诚王也被贬谪了,若是当初蒋元帅真跟诚王结了亲,现在的靖帝绝对是雪上加霜。
事已至此,蒋元帅不但不能怪罪姜承晔,还得感谢他当初拐带了自己的女儿,才能免了这次的厄难。
萧君夕轻笑一声,一面握着谢如琢的手替她暖着,一面道,“你当姜家是傻的?当初之所以会替蒋元帅出头,多半是你那表哥递话了。姜家便是为了这嫡子和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嫡孙,也定然不会见死不救的。说起来,姜家也算是赚到了。”
一句话,赚一个孙子,何乐而不为?
谢如琢嗔了他一眼,又转为满眼的喜色,“那青岚现在在哪里?可是蒋家么?”
萧君夕点头道,“自然,不过父皇已经下旨,赐了良辰吉日,这月十八成婚。”
今日是十一月初三,距离十八只半月有余。靖帝之所以赐婚的这么仓促,想来也是为了顾及蒋青岚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拖得时间长了,让蒋青岚未婚产子,那可就是打了蒋元帅的脸了。
虽说到现在,这脸打的也未必见的轻几分。
好在,终于是有情人成眷属了。
一想到这里,谢如琢的脸上便是忍不住的满是笑意。
萧君夕不满的在她嫩白的脸颊上啃了一口,道,“琢儿成日里只会想旁人的事情,可曾考虑过为夫?”
谢如琢正沉浸在欢乐之中,见他的情绪说变就变,一时有些诧异,“我怎么没有考虑过你?”
萧君夕将头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若是你当真考虑过,那我问你,你姐姐和蒋家的可都已经有了子嗣,琢儿的肚子为何还没有动静?”
说着,他不待谢如琢回答,又若有所指道,“难不成是为夫不够卖力,所以才让我的琢儿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听到这话,谢如琢哪里还不明白他是在打趣自己,当下就将粉拳打上了萧君夕的胸膛,嗔道,“我还有事情要忙,先出去了。”
谢如琢说完这话便想起身,不妨却被萧君夕反手一拽,便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中,而后闷声笑了起来。
“好琢儿,为夫可是在跟你说正事儿,琢儿逃避什么?”
见他越来越没有正形,谢如琢索性瞪了他一眼,道,“王爷日理万机,还是多考虑些黎民百姓的正事儿吧。便是王爷闲了,妾身也忙着呢。”
熟料,萧君夕却是诚心要看她脸红,“黎民百姓哪有我的琢儿重要?”
眼前的女子眉眼带嗔,虽然羞恼,却格外带着一股风情,诱的人想要上前一亲芳泽。
萧君夕这么想了,自然也这么做了。
直到谢如琢一张脸都被憋得通红,萧君夕方才松开了她的唇,轻笑一声,“笨琢儿。”
自从第一场雪落下之后,这几日便没有消停的迹象。
虽是初冬时分,可是到底寒气凝聚,晨起的时候谢如琢总爱在床上赖着。萧君夕知道她这个毛病,也乐得惯着,每次起床时都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她。
也不知是不是冬日的缘故,谢如琢最近十分嗜睡。经常登萧君夕下朝之后,她才会醒过来。
好在萧君夕上朝之前是不吃早膳的,等到回来之后,倒是刚好可以陪着她一起吃早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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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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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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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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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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