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大太监陆七躬身道:“回主子,就是她。”
宏昌帝“噢”了一声,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裴鼎的外孙女啊”,然后就扭头对身边的人说道:“韶儿,你自己看上哪家小姐没有?”
贺清韶穿着一身天青色蟒袍,带着束发金冠,身上已经有了淡淡的威势。他肃立在一旁,听到宏昌帝的问话,毫不客气地摇了摇头:“只看长相能看出什么来?”
宏昌帝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说道:“那你想怎么看?”
贺清韶凑过去说道:“还请皇祖父命人给她们拿些能比赛的玩意,让她们比一比。”他依然是浓眉大眼,笑容爽朗,只是所说的话听起来随意,细想却很有点意味。
宏昌帝笑了:“你这主意不错。”
不仅看比赛的结果,更重要的是看在比赛过程中体现出来的每个人的性格。
有的人心理素质差,赢不了;有的人心胸狭窄,输不起。有的人骄傲自大,有的人手段阴险。有的人赢了会得意忘形,有的人输了就沮丧低沉。
小小的游戏比赛,其实也能看出很多东西。
贺清韶用这个方式考量一众千金小姐,宏昌帝又何尝不是用这种小把戏考较他。
听了宏昌帝的话,贺清韶笑得有点腼腆,完全就是一个在祖父面前害羞而又得意的阳光大男孩。wWW.ΧìǔΜЬ.CǒΜ
云微寒在丹桂园中随意行走,虽然看见太监捧着各种博弈玩具送给各位小姐,她却没有任何兴趣。她又不是来争什么,何必与人较个高低。
倒是魏明雨看到有两位小姐在玩投壶,生了兴趣,拉着她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两位小姐玩着玩着,竟然吵了起来。一个说对方投壶时候站得太近了,作弊;另一个说她输不起。
云微寒暗暗摇头,这两位以为丹桂园是她们家后院吗,居然还敢在这里吵架。
只是,这两位吵了一会儿,居然也没有个宫女或者太监来说一句,云微寒觉得有点奇怪。
魏明雨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今天是她姑姑回到京城第一次待客,这些小姐怎么就不知道做客的规矩呢?就算是有个什么委屈,回家再跟家人说不就行了,非要在这里闹得鸡犬不宁吗?
她站起身来,走到两个吵架的小姐跟前,含笑说道:“两位姐姐,我们一起玩投壶好不好?我方才见两位姐姐投壶姿势优美,投得又准,可是有什么诀窍?”
两个小姐互相看了一眼,都哼了一声。总算是想起来这里是皇宫,她们才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各自走开了。
魏明雨见她们离开,就招呼着云微寒让她一起玩投壶。
云微寒这些天为了提高袖弩的命中率,偷偷摸摸地练了好几天射技,玩起这个来轻而易举。
玩了好几局投壶,魏明雨才悲伤地接受了云微寒比她投得准、投得好这个事实。
两人又在园中走了走,观赏了一下橘红色的丹桂,看看别人游戏,倒也轻松自在。
走着走着,魏明雨抚着一株丹桂说道:“我听说我那姑丈最是喜欢丹桂,总是在丹桂树下看书作画。听说以前的毓秀宫到处都是丹桂,如今却只剩下丹桂园这一片了。”
云微寒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所说的“姑丈”指的是前太子。
她也学着魏明雨摩挲着树身,口中却道:“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
宏昌帝在假山腹中眯起了眼睛,望向魏明雨:“那个是谁家的?”
陆七躬身道:“那是魏国公家的三小姐,魏明雨。”
宏昌帝看着两个少女的动作,想起了已经病死在西北的太子贺嘉。那时候,贺嘉总是喜欢在丹桂树下作诗写字。闲暇时,也会摩挲着丹桂树陷入沉思。
那是他的嫡长子,生下来时他欣喜若狂。他这一辈子,这么多儿子,只对这个嫡长子用过那么多心。
他看着那个肉团团变成一个小小少年,变成一个英挺青年。
他亲自教贺嘉读书习字,骑马射箭;为他娶妻,看他生子。
他曾经以为这万里江山迟早是要交给贺嘉的。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带着贺嘉上殿听政时候,贺嘉那激动而又努力控制的表情。
最后……他却死在了万里之外的西北。
这些年,也许是年纪老了,他越来越多的回忆起过去,其中占据大部分回忆的竟然是被他废为庶人发配西北的逆子贺嘉。
“皇祖父。”一声轻轻的叫喊打断了宏昌帝纷飞的思绪,“您没事吧?这假山腹中呆久了,难免气息不畅。皇祖父还是先出去吧。”
宏昌帝抬眼看到一张和贺嘉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心中微微一酸,还好,他的贺嘉还有个儿子。还好,他还有时间来看看这个孙儿是否合适。
他站起身来,扶着陆七的手从假山腹中的暗道走了出去。
秋日的阳光虽然明亮,却少了几分灼热。
丹桂宴就摆在丹桂园中的空地上。
太子妃坐在上首,身边是魏明雨和云微寒。
太子妃端起酒杯说道:“今日丹桂飘香,秋日高爽,本宫请各位小姐入宫一聚,还望各位小姐不要嫌弃陪着本宫这个老婆子无聊。”
二三十个少女分别坐在桌前,一个个桃腮杏眼,手中端着酒杯,脸上含笑端庄。听得太子妃这般谦虚的说话,都纷纷表示参加丹桂宴是自己的荣幸。
客套一番之后,喝了几杯酒水,气氛才慢慢松弛下来。
宫女们上了瓜果菜肴,虽然看起来都很美味,但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顾得上吃喝?
云微寒倒是不太拘束,她拿牙签戳着面前的水果,把各种水果品尝了一个遍。还把她认为味道不错的水果挑出来装到盘子里,放在太子妃面前。
一位胆子比较大的姑娘站起来,自告奋勇要献艺,请太子妃品鉴。
太子妃含笑点头:“本宫非常期待。”
那姑娘跳了一支舞蹈。她身段婀娜,腰肢柔韧,舞姿优美,看得出来是练了很久的。跳完之后,太子妃喜笑颜开,连连夸奖,还赏赐了一只手镯给她。
有人开了头之后,后面效仿的人就多起来了。
有人挥毫作画,有人抚琴弹筝,有人跳舞,有人唱歌……云微寒坐在上席,简直是眼花缭乱。这些小姑娘长得都不错,还都有艺术特长,真是赏心悦目。
正热闹间,尖利的太监声音传来:“圣上驾到——”
所有人立刻起身行礼。
云微寒跪在路边,看到明黄色绣着金龙的袍角从面前慢慢走过,后面是天青色蟒袍,她猜是皇长孙跟着皇帝一起过来了。
皇帝落座之后,众人才起身肃立,一个个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云微寒虽然很想知道宏昌帝的长相,却也不敢贸然抬头。
皇长孙拜见母亲之后,宏昌帝让他们母子在一旁入座,才开始说话。
“哪个是云大小姐?”尖利的声音问道。
云微寒向前一步,屈身行礼道:“小女云微寒叩见陛下。”
她的目光落在那双绣着销金飞龙图案的粉底朝靴上。
“唔,抬起头来,让朕看看。”老年人特有的暮气沉沉的声音传来。
云微寒站直身体,抬起头来,目光放在对方鼻子之下。
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过去:“你今年多大了?”
云微寒规规矩矩地回禀:“回陛下,臣女今年十六岁。”
“十六岁了啊。”宏昌帝的脸上现出回忆的神色,“裴鼎也去了这么多年了。好孩子,你很好。”
站在宏昌帝身后的大太监陆七虽然面色不变,心中却掀起了狂澜。
跟了宏昌帝将近三十年的陆七,对于他这位主子的行事风格太了解了。这个时侯,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就已经等于宣布了裴鼎平反的日子即将到来了。
裴鼎一平反,废太子当初的所谓谋逆之举被洗刷就是紧随而来的下一步。
这两步,无疑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皇长孙才是陛下心目中的继承人。
可是,等待了几十年的宁王、庆王,以及刚刚长出翅膀想要高飞的康王,他们会甘心接受这个结果吗?
陆七微微闭了闭眼睛,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即将到来的风暴了。
云微寒虽然不知道宏昌帝为什么突然提起外祖父裴鼎,但是也能听出来他是肯定的态度,也只能行礼道:“臣女不敢当。”
宏昌帝从手腕上抹下来一串木头珠子手链,示意陆七送给云微寒:“好孩子,这个手链赐给你,三清道祖将庇佑你一生。”
云微寒双手接过手链,按照学过的礼仪跪下叩头道:“臣女谢陛下赏赐。”
宏昌帝似乎没有了兴致,他站起身来说道:“韶儿,你在此处陪陪你母亲,朕就先走了。”
贺清韶连忙赶上,扶着他送到了毓秀宫门外。
宏昌帝走后,太子妃重新落座,看着云微寒手中捧着的手链,轻轻叹了口气道:“既然陛下赐给你了,你就好好戴着吧。”
有聪明点的小姐,已经想起来裴鼎是什么人了;而还有一些从来不关心历史的小姐,则嫉恨地望着云微寒,恨她为什么出尽风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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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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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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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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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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