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云微寒也发现虞三娘身上违和的是什么了,就是那种莫名的自信感。即使是被揭穿,被惩罚,即使是把姿态摆得很低,依然能够从她身上传出一种“一切皆在掌握”的感觉。
她这种自信感的来源是什么呢?她所坦承的动机究竟是不是真的?
虞夫人摆了摆手道:“一时也找不到原因的事情就姑且置之一旁吧。”她肃然道,“显之,定南王有没有说,他这次不请自来是为了什么?”
云微寒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她怎么觉得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呢。这种想法,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毕竟人家可是根本没说喜欢她啊。
虞显之摇了摇头道:“定南王只是夸赞咱们庄子漂亮,其他一句能相信的话都没有。”
虞夫人扶额道:“这位好端端地跑到咱家庄子来干什么呢,真是难以猜测。”她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走?”
定南王虽然地位尊贵超然,可是作为天泰朝唯一的一位异性王爷,身份也十分敏感,虞家一向是中立文官的代表,一点都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虞显之苦笑道:“他说很喜欢咱们家庄子,想多住几天。”他无奈地说道,“我也没办法拒绝,只能答应了。”
面对这样的定南王,即使是虞夫人也无能为力。
云微寒不由暗暗庆幸,自己身在内宅,不用和他打交道。
可是,很快她就知道,她错了。真的,她不应该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测定南王。
因为她没想到堂堂王爷除了能在半夜摸进女子闺房,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从天而降。
当时正是夕阳西下之时,云微寒坐在水阁旁边的一个平台上乘凉。
平台的栏杆上爬满了藤萝,绿意盎然的叶片之间点缀着白色的小花。丝丝缕缕凉风从水面上吹来,将小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香气吹向各个方向,让人倍感清爽。
云微寒斜倚在美人榻上,榻前的案几上摆放着冰镇过的瓜果和果汁。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真是惬意。如果这种生活不是别人给予,而是自己挣来的就好了。
就在她闭上眼睛舒服得想要叹息的时候,眼前一暗的感觉让她猛地睁开了眼,果然,凌玄翼就坐在她对面的绣凳上。
他穿着绣着苍绿葡萄纹的石青色织金过肩蟒罗长袍,长发用一根古意盎然的玉簪挽起,整个人微微向后斜靠在平台栏杆上。大概是绣凳有些矮,他的两条长腿斜斜伸出去,几乎要将整个平台占了多半。
云微寒看了看远远站在岸边的丫环们,挥手制止了她们的躁动。然后才无奈地坐起身子,向着凌玄翼问道:“王爷,你就不能走点正常的路?”
凌玄翼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说本王如果光明正大地来找你,她们会允许吗?”
“所以你就光明正大地跳下来?”云微寒抬头看看水阁顶上,“你这样要被归入恶客之列的。”
凌玄翼哼了一声道:“看来,本王从那两个歹人口中问出的东西是不用告诉你了。”
云微寒一听,立刻笑颜如花地说道:“王爷功夫这么好,根本不需要走寻常路。如果我能有王爷一半的功夫,我也随意而行,想去哪儿去哪儿,想找谁找谁。”
凌玄翼表示笑纳了她的恭维,这才坐直了身体,向前凑了凑说道:“那两个歹人招出了雇佣他们去围堵你的人,本王派人去仔细查了,你猜是谁干的?”
云微寒有些愕然,既然他这么问,那么答案显然不是云夫人母女。不过,她想不出来除了她们,她还有什么仇人能恨她恨到这个地步。
凌玄翼压低声音道:“是安平侯,你继母的亲哥哥。”
云微寒也不知不觉向前倾身问道:“安平侯?他可是朝廷重臣,有必要为了这种后宅之争亲自出手吗?王爷,你能确定是安平侯亲自参与,而不仅仅是我那位母亲回去找了娘家其他人帮忙?”
凌玄翼继续低声道:“本王派人从那两个歹人招出来的人查起,又找到两个中间人,最后才找到真正的雇佣者,乃是安平侯书房中最得用的小厮。”
云微寒这才相信他不是开玩笑,书房一般是男主人的机密重地,能够在书房使用的小厮都是最可信的。这样的人出去买凶对付自己,确实意味着是安平侯插手了这件事。
她皱起了眉头,仅仅是女人在后宅争斗,安平侯这样的朝廷重臣为什么会插手?虽然好像她占了上风,云轻染被送去了慈宁庵,云夫人肚子里憋了不少气,但这些都还不够。
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她有关,促使安平侯插手此事。只是,她信息不畅,根本不知道而已。
云微寒的目光落在凌玄翼脸上:“王爷,你别卖关子了,说说他对付我的原因吧。”
凌玄翼悠然地向后倒去,继续靠在栏杆上,眼皮微微下垂,斜斜地看着云微寒:“你看,本王帮你这么多次了,你有什么回报呢?”
云微寒愣了愣,说的也是啊。算算定南王真是帮了自己好几次了,摘星台上帮自己圆谎,晚上给自己送雪肌膏,尤其是昨天还将她从的悲惨命运中拯救了出来。现在又告知她幕后黑手的存在……可是,她又有什么能帮上他呢?
他地位高贵,什么都不缺,本身武功又深不可测,她实在想不出来能帮他什么。
云微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是一个互动的过程,不应该某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可是,在她这里,好像一直都在单方面接受定南王的帮助啊。
凌玄翼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心中暗暗一笑,嘴里却嫌弃地说道:“算了,就你这样,一看就知道帮不上本王什么忙。”
云微寒眉毛一抬,本来想瞪他一眼,但是又想起人家帮自己的几次大忙,两条眉毛又耷拉了下来。
凌玄翼觉得面前这个少女刚才的动作很像他最喜欢的那头玉爪海东青。想要乍翅,却又认出了自己的主人,不甘不愿地收回了利爪。
他用轻描淡写地口吻说道:“那这样吧,你欠我一个要求,以后本王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让你去做,你必须接受。”
云微寒补充道:“必须是我能力范围内的。”凌玄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既然达成了协议,云微寒就理直气壮地问道:“王爷,那你该给我说说,他到底为什么要对我出手了。”
凌玄翼挑了挑眉毛:“本王有些口渴。”
云微寒连忙将冰壶中的果汁倒了一杯,双手奉上。
凌玄翼慢慢饮尽了果汁,刚坐直身体想要说什么,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身白衣的虞显之匆忙推开水阁的花门,来到了平台之上。
他表情有些紧张,看着凌玄翼的目光虽然极力压抑,还是流露出怒气。
“见过王爷。”虞显之平定了一下气息,先是对着凌玄翼行礼问好。
云微寒也连忙起身向他行礼:“大哥,你快坐下休息会儿。这么热的天,怎么这么行色匆匆?”
虞显之对她挤出一个微笑,表示没有什么事情。然后扭头对着凌玄翼道:“王爷,内宅不是您驻足之地,还请随我到前院休息。”
凌玄翼挑了挑眉毛,站起身来道:“好吧。”
云微寒心里着急,虞显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他要讲原因的时候来。这不是让她吃不好睡不好的节奏吗?
想到还未揭晓的答案,她望向凌玄翼的眼神就充满了不舍,让两个男人一个暗自得意,一个心生怒火。
虞显之将凌玄翼带到自己的琢玉轩,坐在假山顶上的小亭中,下人们送上瓜果酒水之后,就全部退下了。
没等虞显之开口,凌玄翼手中把玩着案几上精美的水晶杯问道:“虞状元,据说这种水晶杯在京城有市无价,被当成可以传家的宝物?”
虞显之盘算了半天的话还没开口,只好点头道:“确实如此。水晶杯晶莹剔透,工艺难得,一般人家一年的收入,也很难买到一个。”
凌玄翼拿起旁边的酒壶,往水晶杯里倒了浅浅一层红色的酒水,递给了虞显之。
虞显之接过杯子,有些愕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突然,他手肘一麻,手指无意识地一松,水晶杯直落向地面。
轻风拂过,凌玄翼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一只手捏着本应坠落在地的水晶杯。
“你看,既然是宝物,就不应该放手。”凌玄翼俯视着坐在石凳上的虞显之,深邃的眼神中带着冷意,“她如此美丽,又如此脆弱,一旦你放手,她就可能粉身碎骨。”
凌玄翼随手将水晶杯放在案几上:“不过,既然你已经放手,她就不再属于你。如果不是我接住她,可能她早就碎成了千万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早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xǐυmь.℃òm
他将水晶杯向着虞显之推过去:“把这种几十金就可以买到的东西当宝,却把真正的宝物当成草。你这辈子,只能老老实实地当哥哥,就不要插手你不该插手的事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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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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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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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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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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