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嬷嬷一把年纪了,也不想再折腾。
不能飞上枝头,至少也得有个栖身之所。
是以,当楚安奉命要遣散多余的婢女时,汪嬷嬷千求万求,执意留守公主府。
她的理由是密室需要打理,而没有婢女比她更熟悉密室的了。
这天,汪嬷嬷午饭没吃饱,午休一过就饿了,这会儿正想去厨房找些吃的。
路过庭院时,依稀听到了什么动静。
但当她循声走过去时,就只看到树枝晃动。
看样子,像是鸟儿在这儿停歇过,又突然飞走了。
当下,汪嬷嬷并未起疑心。
她也压根没往密室那边看。
下午,日头越发强烈,照得人烦躁不安。
太傅府。
书房。
裴护紧着拳头站在那儿,询问温瑾昀,给公主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温瑾昀的目光清清淡淡,仿佛已看破世俗。
楚安知道自家大人正在悲伤中,代为答道。
“不管是皇宫,还是左相府,里里外外都查遍了。
“媚药是真的,可又确确实实还有其他毒药。
“目前还是只有左相的嫌疑最大。
“宋简舟就是个替死鬼,但他也已经交代清楚了。
“宫里也在秘密进行‘大清扫’,我们动用所有的暗桩,把宫人都调查过,皇上下手更狠,宁可杀错,也没放过,短短几天,已经有几百个人丧命……”
裴护已经听不进太多解释。
他的心里有无尽愤恨。
“你不是医术高明么,为什么解不了……”
要说对温瑾昀没有一点埋怨,那是假的。
裴护这几天已经尽力克制住了情绪,可总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楚安正想为自家大人辩解几句,温瑾昀开口了。
他的眼神乌沉沉的,覆着浓浓的悲凉。
“我是庸医。”
“大人……”
“我是庸医。”温瑾昀站起身,语气透着一股坚定。
楚安望着大人那表面平静,实则绝望的目光,不由得难受起来。
他能理解大人的悲痛。
大人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一个心爱之人。
可大人不是庸医啊!
公主中毒那些日子,大人每天都在调配解药。
但面对未知的毒,解药哪是那么容易炼制出来的。
裴护深深地看了眼温瑾昀。
这一刻,他竟怀疑起后者对公主的感情。
他知道温瑾昀是悲伤的,可这份悲伤,显然还不够。
否则他怎么还是这副一尘不染的样子,怎么还能沉着气坐在这儿!
哪怕没有证据,他也应该去杀了杨怀山!
还有那个宋简舟,也不能让其死得那么轻松。
因此,裴护对温瑾昀失望了。
他转身离开,却在跨出门槛那一刻,停下了脚步。
“公主的仇,我会报。届时,还请温太傅不要阻碍我。”
他走后,楚安表情复杂。
“大人,他该不会要去左相府吧?”
温瑾昀没有应声。
他目光辽远,身上透着股寒冽的气息。
类似于杀气,却又比杀气更叫人胆寒。
……
另一边。
为了不让白娉婷起疑心,也以防被人认出,葬礼结束后,慕竟泫就回到了渝州城。
世事无常。
阿辞的逝去,令慕竟泫悲痛万分,也让他懂得珍惜眼前。
一回到农庄,他就抱住了白娉婷。
“这……这是怎么了?”白娉婷不明真相,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慕竟泫压抑着悲伤,强做镇定。
“没事,就是有点想念阿辞。”
白娉婷没有看到,说完这句话后,慕竟泫已经眼中含泪。
她也很想念安阳公主。
但她清楚,她们并不能想见就见。
只有等她生下孩子,公主才有可能来看她。
慕竟泫将阿辞的信收好了。
可怜的阿辞,临终前还在挂心他和白娉婷。
她希望他们感情和睦,但也不想让他们勉强在一起。
所以,她只是劝他,多看看白娉婷的长处。
她甚至还用自己作比较,说她当初是怎么瞧不上温瑾昀,后来才把人给看顺眼了。
同时,她也向他坦言。
——“……计划报复父皇后,我利用了皇兄。我曾恨过你,恨你对我不管不顾,恨你在我身处绝境时不闻不问。
“皇兄,你从不了解真正的我。其实我没那么单纯良善。
“你不必一直念着我,但言之哥哥不行,如果他喜欢上别人,就请皇兄帮我砍断他的手。”
……
慕竟泫并不知道,类似的话,也出现在了慕珏铮的信里。
皇宫。
慕珏铮正呆坐在寝殿内。
他听说了,皇姐给很多人留了信。
甚至连身边的侍卫都有。
他能猜到,那些信上肯定写了很多话。
所以,当他满怀期许地拿出信纸,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心就凉了。
那里面一共有两张信纸。
其中一张,是托他善待温太傅,并且,若是太傅有了新欢,就挖下他的眼睛。
然后,他又展开了第二张。
没想到,纸上仅有两个字。
——“皇弟。”
虽然只有一声称呼,慕珏铮却感觉到了千言万语。
全公公看到皇上在抹眼泪,恭敬地背过身去。
……
当天夜里。
左相府遭遇了一场大灾。
一群蒙面人深夜潜入,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屠戮。
围墙内,尖叫声不断。
但,死的只是那些门客和护卫。
为首的男人戴着半张面具,眼神格外狠戾。
侍妾们吓得四处躲藏。
婢女们更是没主意,到处乱窜。
屠戮持续了两个时辰之久。
结束后,相府如同被鲜血洗过。
到处都是血迹,空气中也弥漫着血腥味。
官府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刺客离去,有人跌跌撞撞地去报了官,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官兵赶到。
离奇的是,他们到处找,都没找到左相。
相府群龙无首,侍妾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左相夫人本能够主持大局,可一听说远在临安的儿子也失踪后,她就倒下了。
杨素素闻讯而来,看到府中的惨状,吐了许久。
她预感到,事情很不妙。
一定要找到父亲!
或许,父亲早已料到会有人报复,提前去避灾了。
……
而此时。
结束了一场屠戮,却没找到杨怀山,裴护非常恼火。
他势必要亲手砍下杨怀山的头颅。
可狡兔十窟。
他并不知道人现在藏在何处。
于是,他又主动找到温瑾昀。
楚安站在书房外,有些为难地说道。
“大人不在府中,你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裴护身上还有血渍,眼神锐利。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硬闯进去。
他和杨素素一样,都想找到杨怀山父子。
殊不知,他们早已被掳至公主府。
阴森的密室内,杨家父子和宋简舟都被绑在木床上。
一个穿着藕色裙子的女人,正背对木床,不紧不慢地挑选着刀具。
这穿着像极了安阳公主。
但当女人手拿着刀、转过身来,露出的,竟是阮英杰那张阴柔森冷的脸。m.χIùmЬ.CǒM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
“醒了吗,我的猎物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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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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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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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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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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