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笑容不再,唯有惊讶与不愿。
裴护垂着眼眸,没有与她对视。
书房里寂静无声,北风寒冽,草木皆衰。
慕辞抿着唇,摇了摇头。
“不要。我不要你走。xiumb.com
“阿护,你要救你母亲,我可以找其他人帮你。
“漠王庭那么远,谁都料不准会发生什么变故,所以……我不想你回去。”
裴护抬起头来,眼神无比坚定。
“公主,漠王庭,属下是非去不可的。
“求公主成全。”
说完,他朝慕辞抱拳行礼。
慕辞有点生气。
她“哗”的一下站起身。
“我就是不许你去!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去送死!”
“公主,你曾说过,支持属下去查明真相的。”
少女皱起眉头反驳。
“那不一样。我又不支持你去送死!
“如果只是营救你母亲,我们可以找其他人帮忙。
“你非要亲自去漠王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
“你怕你们会失败,你怕再也见不到你母亲,所以你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死,还是要去见她……阿护,你要丢下我是吗!”
面对她最后那声质问,裴护立刻摇头否认。
“属下不会丢下公主,只是离开一阵子,只要救出母亲,属下就会带着她来天启,属下还会回来的……”
慕辞不信。
“你在哄骗我!卓耳都说了,要把人从玉龙塔救出来,根本没那么容易。
“你父亲那些私兵谋划这么多年都没成功,你这一去就能成吗?
“阿护,我不喜欢你这样冲动……”
听到这话,裴护莫名心有不平。
公主的案桌上就放着那道赐婚的圣旨。
他扫了它一眼,当即脱口而出。
“是,属下冲动,属下比不上温太傅的沉稳睿智。
“恐怕这才是公主不同意的根源,打从心底不相信属下有能力救出母亲。
“可公主,那是属下的母亲啊,哪怕知晓没什么希望,属下也是要去的,哪怕……哪怕只能见她最后一面……”
说到底,哪怕慕辞不同意,裴护都是铁了心要去漠王庭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慕辞直接将桌上的木雕给砸了。
“咚”的一声。
那木雕瞬间缺了一角,显得惨兮兮的。
慕辞满眼漠然地丢下一句。
“你要是走了,我就不要你了。”
说完,她就离开了书房。
裴护弯下腰来,捡起那个木雕。
这是他送给公主的及笄礼物,是他亲手雕刻的。
那木雕上出现的裂口,就好像此刻横亘在他与公主之间的沟壑。
……
到了晚上。
公主睡着后,柳嬷嬷找到裴护,低声询问他。
“公主从宫里回来那会儿还很高兴,怎么这会儿又不开心了?是不是白天在书房,你和公主说了什么?”
裴护看向远处,目光深邃又寂寥。
他对自己的事避而不谈,缓缓道。
“有温太傅在,公主会没事的。”
前几次公主心情不佳,不都是温太傅哄好的么。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柳嬷嬷与裴护的感情也很深。
看得出他有心事,就又多问了几句。
裴护却有心回避,并未同她多言。
……
天气越来越寒冷。
将近年关,街市上每天都有采买年货的人。
自那天和裴护闹过脾气后,慕辞就没再出门。
她几乎一整天都待在书房里,而且必须要裴护待在旁边。
每天起来第一件事,也是找裴护。
连柳嬷嬷都感觉到了一丝蹊跷。
公主这几日的种种表现,就好像生怕裴护会突然不见了似的。
每年的年底和年初,都是朝臣们最为忙碌的时候。
皇帝白天忙于朝政,晚上也想得空放松放松。
但除了兰妃,他也不愿召其他妃嫔侍寝,因为他现在越来越力不从心,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这事儿。
毕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兰妃这样爱他、体贴他、包容他,在她面前,他能够做最真实的自己。
然而,兰妃自上次受过皇后的“胁迫”,怎么都不肯让皇帝碰,就算勉强侍寝,也是格外敷衍。
这令皇帝格外郁闷,却又舍不得责怪她,只怨皇后吓坏了她。
而另一边,随着兰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皇后对她的恨意也就越深,同时也恨皇帝的凉薄负心。
帝后之间的嫌隙不知不觉地扩大。
年底本不该有什么调动,皇帝却以体恤皇后为由,分了她的权。
他效仿先帝的做法,在后宫增设辅佐位,让丽妃与德妃帮着管理后宫,避免皇后独断专权。
这一做法,彻底寒了皇后的心。
当天圣旨一下,丽妃就扭着腰肢过来阴阳怪气。
丽妃和那些乌合之众离开后,皇后绞断了佛珠的线,心里的黑暗不断扩散,一发不可收拾。
断线的佛珠掉了一地,发出一阵落地与滚动声。
皇后心烦意乱,听不得任何噪音。
“都给本宫退下!”
其他宫人都退到殿外,唯有玉蝉嬷嬷随行伺候。
皇后恼恨得喘着粗气,坐在主位椅上。
她紧抓着木制漆金扶手,眼神决绝生怨。
“安阳不认本宫,昭阳那个煞星又一直待在宫中,本宫迟早会被她害死!”
玉蝉嬷嬷忧心劝道,“娘娘,不会的……”
皇后当即怒声反驳她。
“怎么不会?皇上现在分本宫的权,他日就会废了本宫的后位!为今之计,只有先将昭阳赶出宫去,让她离本宫越远越好!”
为保住自己的后位,此事宜早不宜晚。
第二天,皇后就亲自去向皇帝请旨,要让慕卿卿搬去宫外。
皇帝以前疼爱慕卿卿,自然舍不得。
可现在,她屡次三番令他失望,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夜里那般不正常,必定和上次被慕卿卿惊吓有关系。
因为,御书房那次之后,他才开始有心无力。
兰妃也说过,像他这么强壮的身体,肯定不是纵、欲过度所致,而是被吓得有了心结,才无法施展。
在贺兰倩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只要皇帝无法再展雄风,对慕卿卿的怨就会增加一些。
所以,当皇后提出让慕卿卿搬出皇宫,皇帝并未反对。
没了皇帝的阻挠,皇后办起这事儿就顺利多了。
按理说,像慕卿卿这样受宠的公主,一般是可以住在宫中直至出嫁再开公主府。
即使先开公主府邸必定也是要千挑万选的,并且还会举办搬迁大礼,昭告天下。
但如今,在皇后的操办下,慕卿卿根本没有机会挑选的机会。
安排给她的公主府,是曾经某位将军的府邸,那人战死后,又没有留下子嗣继承家业,府邸就被朝廷收了回去。
门匾一换,就变成了昭阳公主府。
种种迹象都彰显了皇家对昭阳公主的不重视,以至于,提前得知这消息的礼部大臣们都在私下议论起来,猜测这昭阳公主是不是失宠了。
之后,这些猜测就一传十、十传百,说着说着,就成了真了,然则这些都是后话。
宫人前来昭阳殿传旨时,慕卿卿都傻眼了。
她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面,耳边嗡嗡作响。
“父皇要我搬出宫?不……不会的,父皇怎么会舍得让我搬出去呢!”
她是父皇的开心果啊!
她走了,谁来体贴父皇的心,谁去安抚他的坏情绪!
慕卿卿的情绪由茫然转为气愤不解。
她甚至怀疑那圣旨的真假,非要去见皇帝。
但她被禁足,没有皇帝的召见,根本不能胡乱走动。
绝望中,她委屈得嚎啕大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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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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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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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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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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