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帮和倭寇在做粮草和火器的买卖。
那些黑漆木箱里面,装着一条条火铳。
据阿六多所知,火铳可是稀罕的宝贝,乃新近研发出来的近战武器。
伴随着火铳横空出世的,还有适合远攻的大杀器火炮。
他还知道,火铳虽然可怕,但也有一些弊病,一些功能还有待优化。
没想到的是,白帮已经大批量地拥有了这种新式的武器。
两方在山脚下的密林里交易,位置隐蔽,可以避开一些耳目。
令阿六多印象深刻的那个秃子没再出现,倒是那个跟秃子打过交道的倭寇在现场处置。
那倭寇不仅服饰汉化,还能进行汉语交流,但不甚流利,夹杂着浓浓的异乡味。
尤三亲耳听见他一字一字,生硬地训斥一个搬运的劳力:“你们这些登喜人,都是如此的愚蠢!”
冈坂同川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半点踪影都捕捉不到。
而一车车粮草,一箱箱火铳,不绝地被人运出密林,送到战事连绵的东南沿海,成为倭寇的战争储备。
入夜,潭城仍延续着白天的喧闹,街市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身着黑衣黑裤的阿六多和尤三在人流中穿梭,与前方负责粮草火铳交接的倭寇保持半里的距离。
二人的口袋里还有黑巾,必要时可以蒙住面目。
刀鞘挂在腰际,行走间不时跟胯骨撞出轻微的闷响。
二人的脚跟一直没有着地,踮着脚尖跟随,脚掌有些酸麻了。
二人的服饰和举动引起个别人的关注,有人猜测,他俩是刑部出来的密探,来潭城办案。
阿六多仍然没有放弃这个机会,用目光贪婪地捕捉街景,不时向栾地深深地望上一眼。
故乡啊,故乡,所有的人和事都令他温暖。
暑意正浓,地面散发着燥热,热风沤湿了一身衣裳。
夜空明亮,星月也在倾诉着酷热的痛苦。
出了集市,拐进一条胡同,倭寇进了道路旁的一座宅院。
木门哐啷关上了。
大门两侧挂着灯笼,灯笼上有龙的图案。
阿六多和尤三靠在距宅院不远的一棵大树上等待。
等待的意义何在,两人心中都无定论。
几个情形走马灯似地在阿六多的脑海闪现——冈坂同川与那倭寇同时出门;倭寇一人出门;冈坂同川一人出门;都不出门……
可是,冈坂同川到底是何等模样呢?
明月当空,星星闪耀,两颗灼热的心脏不安分地弹跳。
许久过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两人擦着眼睛,探头观望。
只见一只套了靴子的脚伸出了门槛,一个身着汉服的人走出来。
阿六多看着尤三,尤三也看着阿六多,两人都拿捏不定接下来的处置。
“你说咋办?听你的。”阿六多小声说道。
“把脸蒙上。”尤三掏出黑巾。
等那人走近,阿六多和尤三闪出大树,骇得那人往后急退了两大步。
“尔等何人?”
只听这人开腔,二人捉刀之手便倏然软绵。
阿六多上前一个大步,伸手指着那人道:“你不是倭寇?”
“倭寇?我乃良民,你们认错人了。”这人一口登喜语言既标准又流利。
阿六多挥了挥刀,“借一步说话。”
三人移步到路边,阿六多指着那所宅院:“你是那户人家的人吗?出门干嘛去?”
“那是我朋友家,我在他家做客,喝了两杯茶,谈天说地一番出来。”这人不经意地扶了扶头上的小帽。
阿六多问道:“刚才进去的那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我朋友的朋友,我和他只此一面之缘。”
阿六多说:“不好意思,得罪了。请便吧。”
这人哼着小曲,大大方方地走了。
尤三说:“咱们还要不要等?”
“还等什么,进去找人。”
“咱们不能私闯民宅。”
“干等无益。”
阿六多和尤三撕下黑巾,走去宅院门口,阿六多叩了三下门板。
一会儿门板打开,探出个人头,“你们找谁?”
阿六多清清嗓门,给自己壮胆,说:“我俩有位朋友在你这里喝茶,请喊他出来晤面。”
“哪位朋友?什么名字?”开门的男人不住地打量阿六多和尤三。
阿六多心一横,道:“冈坂同川在里边吗?”
这男人嘿嘿直笑,“如果你们想找人,可以去官府问询。我这儿是民宅,恕不接待”,接着啪地关上了门。
吃了闭门羹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了主张。
好半天,尤三才有气无力地说:“咱们回去吧,在这干站着,也没多大意义。”
慢慢走在星月照明下像一条银灰色地毯的大道上,阿六多和尤三没有一句言语。
直到道路将尽,尤三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说冈坂同川长啥模样?”
“还不是人模狗样。”阿六多懒洋洋地回应道。
他扭头望向远处,圆月嵌在山坳间,似乎在顽皮地笑。
月光在河流上架起了一座亮光闪闪的小路,谁也无法行走。
来潭城七天时间了。
尤三出奇的安分,既不嚷着要喝酒吃肉,也不谈论女人。
他还提议,先把负责出面交接物资的那个倭寇解决,回去向庄如斌覆命,也算是交差。
阿六多很干脆地否决了:“不找到冈坂同川,我们不回去了。”
这七天时间,几乎就是两点一线。
两人不是在当阳山,就是在客栈,或者在往返的路上。
阿六多快被折磨得发狂了,他有一种直觉,冈坂同川一直就离他们不远,甚至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到了第十天的上午,阿六多和尤三照例往当阳山赶去。
早两天起,白帮和倭寇就停止了交易。
林子里面静悄悄的,阿六多和尤三靠在一棵树上坐了,说了会闲话。
花香鸟语袭人,加之腿脚困乏,两人先后闭了眼睛,蓄养精力。
喁喁的语声从林子深处传来。
尤三睁开眼,推搡阿六多,“有人呐。”
两人藏到草丛里,静静地观望。
不多时,只见两人并肩走来,阿六多双眼喷火——一个是白帮的秃贼,另一个却是面生。
这两人的头皮都抹了油一般光亮,其中面熟的那个一口一个“义父”,另一个则不时点头,一脸受用的表情。
呵!贼秃驴还是俩父子啊!
“义父,冈坂大人此番回去东南沿海,没有三个月,怕不会再来潭城。”
“嗯。我们也要抓紧时间,多储备一些粮草,赶制一些火铳,确保到时货源无忧。”
阿六多脸色阴沉,眼神显露出强烈的的愤恨。
这父子俩专门勾结倭寇,为倭寇提供战争资源,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等两个秃子离开林子,阿六多和尤三才出了草丛,拍打身上的草叶枯枝。
尤三说:“这下你该死心了吧,冈坂同川已经不在潭城了。”
阿六多望着两个秃子的隐没之处,恨意难平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尤三扭动着粗壮的脖子,拍了拍阿六多的肩膀,说:“兄弟,咱们收集到了这么有用的情报,你应该高兴才是。冈坂同川嘛,咱们在战场上也有机会解决他……”
出了林子,两人赶回客栈,收拾好东西,结完账,上马踏上归途。
两匹骏马心不在焉地在路上走着,马蹄嗒嗒地叩击着路面。
尤三开始哼唱自编的歌谣:“大爷我头次来潭城……没有酒水……也没有美丽动人的姑娘……我骑着马呀,潇洒回东南……哎呀呀……”
阿六多扭头不舍地望了一眼远去的城门,心头既失落又快意。
此趟并非一无所获,却也不是大功告成。
好吧,有得有失,潭城,再见吧。
二人夹马疾驰,阿六多还时不时地扭头回望。
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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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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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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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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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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