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白雪下的蓝天>第二十一章 嘉嘉 (十五)
  四月,春暖花开,这是C城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之一。

  走在C城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粉红色的樱花竞相绽放,它们如少女般亭亭玉立,尽展婀娜身姿。近看时,它们一团团挤在一起,好似少女红嫩嫩的脸蛋,粉嘟嘟的煞是好看。远观时,它们一片片红火红火地洒满大地,像是某位仙女下凡后,不小心将裙摆上的红宝石散落在了人间。

  四月的C城,可不单单只有樱花,还有那些散布在大街上、公园和小区里的蓝花楹同样让人记忆深刻。那蓝花楹大小不一的树冠上开满的紫色花朵,远远看去,宛如一个个巨人手持紫色火炬,随时准备将蔚蓝的天空点燃。一阵春风吹过,紫色的花朵齐刷刷地从树上飘摇而下,原本看上去空无一物的空中,骤然下起了紫色花雨。春风过后,地上已被紫色的落花覆盖,大地瞬间就铺上了紫色的地毯。置身蓝花楹间,呆在紫色花雨中,站在这紫色大地上,李四感受到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他全身鲜红的血液变成了一股强大的暖流,唤醒他心中的无限喜悦。李四知道,C城有一条种满蓝花楹的马路,马路不宽,由南向北绵延近千米。这条路上的蓝花楹树干粗大,树冠巨大宛如玉帝的华盖。每年四月,蓝花楹盛开时,就犹如一条紫色的巨龙在地上翻腾。

  C城的三角梅也很多,这种花大多种在马路中间和马路两旁的绿化带上,还有就是单位的院墙上及小区的一些旮旯里。李四总感觉这花既非常常见,又容易被人遗忘。三角梅的紫和蓝花楹的紫完全不一样,三角梅的花是紫红色的,李四总把它误认为是红色的。这就好比李四总将叶子紫红色的内衣看作是红色的一样。

  奇怪的是,这放眼即见的三角梅,李四从没有发给嘉嘉过。究竟是什么原因,估计只有李四自己知道,又或许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一细节。还有C城那多如牛毛的玫瑰花,李四也从来没有发给嘉嘉过,或许是他认为玫瑰花太俗,但凡男女之爱都会送玫瑰花。

  时光飞逝,一眨眼的功夫,已进入四月。

  李四和黄娟离婚已经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一切都风平浪静,他和黄娟还住在同一屋檐下。还好,彼此相安无事。李四为此感到庆幸,他和黄娟的离婚竟如此顺利,既然没有惊起一点波澜。他和黄娟之间,也不像他常听别人说的那样,为了离婚,夫妻反目成仇,双方家庭闹得鸡飞狗跳,甚至大打出手。

  过去的这个月,李四和嘉嘉的感情与日俱增,他们二人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聊天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切正朝着李四所希望的方向在急速前进。如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不久的将来,他和嘉嘉一定会有美好的那么一天。幸福的脚步仿佛离他越来越近了,李四每天都沉浸在幸福而甜蜜的想象中。

  过去的这个月,李四每天发给嘉嘉的照片,多是春天里C城的各种景色,其中又以各种花卉居多。樱花盛开后,李四隔三差五的就给嘉嘉拍些樱花的照片,和她一起赏花。他们还约定,到来年春天时去日本东京赏樱花。蓝花楹花开后,李四又拍了许多蓝花楹发给嘉嘉。当李四置身蓝花楹花雨间,拍下窸窸窣窣飘落而下的壮美景色发给她,她看过他发来的几个小视频后,叹为观止,由衷地赞叹说:“瑶池仙境也不过如此!”随后,她情意绵绵地对李四说:“有机会,我一定要到C城看看这美如仙境的蓝花楹,和你手牵手走在这紫色花雨中。”紧接着,嘉嘉询问了蓝花楹的花期后,说:“我会尽量争取在本月内来C城。”嘉嘉此言一出,李四就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三月间,嘉嘉还像往常一样给李四发自拍照和小视频。到了四月,嘉嘉偶尔会给李四发些更为私密的照片,这对李四而言,又增添了几分幻想。

  2014年清明节前一天的正午,李四无所事事,呆在沉闷的书房里极其无聊。而此时,嘉嘉正准备午睡。

  午睡前,嘉嘉对李四说她要到下午三四点才出去办事,她一上午都呆在家里没出门。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人,小宝在幼儿园,阿姨吃过午饭就去超市买些日常用品去了。

  午睡前,嘉嘉还特意给李四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嘉嘉坐在大客厅的欧式沙发上拍的,她身后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深蓝色的窗帘上织着白色的凤凰图案,凤凰凌空飞舞,姿态各异,栩栩如生。

  嘉嘉穿着一件轻薄的白色睡裙,细嫩的肌肤朦胧可见。她长发披肩,双眸清澈明亮,面色细腻红润,表情超萌,可爱至极。她用左手在胸前比划出一个“V”字型,钻戒在灯光照射下亮闪闪的。她温润白嫩的两腿微微交叉,裙子刚好将该遮住的地方遮住了。

  这是李四第一次收到嘉嘉发来的如此私密照,心中自然欢喜万分,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大好,他决定出去走走。

  这张照片,李四把它标记为“萌宝诱惑”。

  正午,太阳直射头顶,白晃晃地照得人睁不开眼,李四感到有些头昏目晕。阳光照射在嫩绿的树叶上,如碧波泛出点点亮光,微风拂过时如波光粼粼般闪耀。李四鼓腹而游地走在大街上,街道两旁枝叶扶疏的法国梧桐张开巨大的臂膀,像一把把撑开了的绿色巨伞,遮挡住刺眼的太阳光。李四走在凉悠悠的树荫下,吹着徐徐凉风,心底清凉,面露喜色,哼着小调。这是他一时兴起,自编自唱的一首歌,没有音律和节拍可言,还老是跑调。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开心快乐就好。李四抬头,想看看湛蓝的天空,但树叶过于茂密,他看不见蓝天,只能看见从轻轻摇晃的树叶缝隙中照射进来的一缕缕金光。

  李四顺着大街走了几百米后,又下了一个长长的缓坡。他见到在缓坡旁的护壁上,种着许多密密层层的玫瑰花。此时,绝大多数玫瑰花含苞未放,但有些已控制不住盛开的冲动,挣扎着它娇嫩的身躯,想抢先从花蕾中露出其高贵的头颅。有些则已冲破花蕾的束缚,脱下绿色的外衣,露出娇滴滴、嫩嘟嘟的花瓣,红的、黄的、粉的、白的,错落有致地站在微风中,沐浴着暖阳,向路过的行人搔首弄姿。

  李四又穿过一条铁路,走过几个小巷,无意之间步入了C城久负盛名的一所大学。他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偶尔迎面走来几个学生和一两个老师或是老师家属。校园里绿树成荫、花香四溢,除了虫吟鸟鸣声,再无杂声,相当幽静。这是正午,大家都在午休,各自做着美梦,像嘉嘉一样。李四也常常会在午睡时做梦,各种稀奇古怪的梦。李四前不久还和嘉嘉说起过他大白天做梦一事,嘉嘉笑称他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白日梦”。

  梦都是虚幻的,这一点李四最清楚不过了。但有时候梦又好像是真实的一样,譬如梦里的嘉嘉,就宛如真人一般站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在这所学校里,有一条非常著名的路,这条路宽五六米,长三四百米的样子,路两旁种有两排整齐的海棠。经过数十年的生长,海棠的树冠早已交织在了一起,像一对对情侣似的紧紧搂抱在一块。海棠经过校工的经年累月修剪,犹如一个笔直的半圆弧形隧道,从校园这头直通向另一头。

  四月,海棠花开得正旺。隧道的那一头,一片粉红色的樱花林里,樱花也开得正旺。李四无聊,随意数了数,足有上百棵,每一棵都差不多一般大小,树干直径二三十厘米。

  李四走过凉爽幽暗的隧道,来到樱花林,看了看樱花,然后走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明天就是清明节了,他爸爸刚给他打过电话,让他回去祭祖,他不想去。

  看到海棠盛开,李四联想到了西花厅,想起了周总理,想起了爷爷和奶奶,还想到了阿彪。他感叹:“无论贵贱,活着的人终将死去!”

  忽然,李四来了灵感,他仔细沉思一番,感叹道:“空蓝云白骄阳艳,野菊朱樱笑眼扬。三月踏青遥相挂,死生病老众人茫。”

  李四把这条满是海棠的路,拍了照片,录了小视频,他准备嘉嘉午休醒来后发给她。

  打开手机相册,李四又翻看了嘉嘉最近发给他的照片。看到嘉嘉3月30日那天发来的两张照片,回想起那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他如饮蜜糖。

  一张是嘉嘉起床不久,洗漱完毕后,站在洗漱台前拍的一张照片。她身后即是洗漱台,黑色花岗岩洗漱台上放着一盆紫色的蝴蝶兰。在她身后,还有一面亮洁如新的化妆镜,镜子中映射出卧室的一角——白色的天花板,金色的装饰线条,局部贴着浅咖啡色的壁纸。

  这张照片,乍看就像在某豪华酒店的房间里拍的一样,李四有些纳闷,随口即问:“你在酒店?”

  嘉嘉非常不悦,面带愠色质问说:“大清早的,我不在家去酒店干嘛?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李四觉得自己也太莽撞了,连忙解释说:“嘉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看你身后的大玻璃及洗漱台,还有房间里的装修,十分豪华,就像五星级大酒店一样,所以才贸然问你。”

  嘉嘉想了想,好像真是错怪他了,这才转怒为笑,说:“老李,我发现了你有一颗小玻璃心。”

  李四假装不知,故意问:“什么玻璃心?哪有?”

  嘉嘉笑答:“像水晶玻璃一样易碎的心,在你心里。”

  李四眼睛一转,灵机乍现说:“嘉嘉,你说的一点没错,我的世界很大,但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你一人。”

  嘉嘉读完信息,开心的笑了。

  这张照片,李四将之标记为“小小玻璃心”。

  另一张照片是嘉嘉吃完早餐,准备开车去店里前拍的。

  这是一张嘉嘉摁下电门后,坐在白色奔驰车里拍的照片。她一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拿着手机自拍。照片中,嘉嘉深情地注视着李四,抿着嘴,露出甜美的笑。

  嘉嘉随后发信息给李四说:“阳光明媚的上午,奉上我阳光般的笑,愿君笑口常开。”

  李四把这张标记为“抿嘴一笑博君欢”。

  在这两张照片中,嘉嘉穿的是同一件白色连衣裙,洁白如雪。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嘉嘉第一次用上了“亲爱的”三个字,在“老李”前面。

  此后,“老李”“亲爱的”“亲爱的老李”成为嘉嘉每天和李四聊天的专用语。

  既然说到“小小玻璃心”,那就不得不先说一说“大心小脸”,正巧发生在一个月后,即5月4日这天,嘉嘉发给李四的照片。

  这张照片中,嘉嘉化着淡妆,穿一件白色一字领打底衫,斜挎着粉红色的小皮包,坐在一个雕栏玉砌的别墅餐厅里,右手托着脸颊,左手拍照,笑如春风。发这张照片时,嘉嘉特意做了图片修饰,给自己配上一副“心”型的淡粉色剪纸眼镜框。镜框很大,罩在脸上,显得她的脸很小。

  嘉嘉发了这张照片后,又给李四发信息说:“亲爱的,这副镜框,是我特意挑选的。这两颗心,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希望你我就像这副眼镜一样,永不分离。我们的世界很大,希望我们的心也很大,大到足以容得下彼此的一切好与不好。”琇書網

  李四感动不已,后来他为这张照片标记为“大心小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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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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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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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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