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宫里的爷们忙的顾头不顾腚的时候,地方上依旧如故。
该挣钱挣钱,该升官升官,一点都不敢耽误。
可当一个利益集团大到一个程度,他的膨胀是不可控的。
镇江府,扬中县。
深冬之季,天短夜长。
这才刚过了酉时,天色就已经黑透了。
不仅街道上行人寥寥,就连县衙也十分萧索。
忙活一天的官员、吏员与差役早早的就结束了公事,匆匆吃过一口饭后,便钻进了暖暖的被窝。
可扬中县的县衙后堂,还亮着烛光。
一个面色白净,约摸着三十上下的男子,从后堂的寝屋里走出来。
他走到门口,先是把手中的水盆放在地上,然后扭头对屋子里恭声的说道:
“母亲且安心睡下,孩儿明日再来伺候母亲…”
听着屋里的应和声,他微微躬身,又把房门掩的更紧了些,端起水盆扭头离开了。
这个人是与朱雄英有过一面之缘的黄文。
他是举孝廉的出身,也格外看重名声。
所以在扬中任上刚站稳脚跟,他就把母亲也接了来就近伺候。
前几天扬中县下了雪,院子里还有差役们拢起来的雪堆。
他走过去,把手中的洗脚水泼到雪堆上。
“刺啦”一声,热水与冷雪的碰撞下,随着一股子升腾的热气,彼此消融。
借着院子里的灯火,他看着升腾的热气有些出神,随后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是穷苦家的孩子,就连做了县尊,也隐约可以看见,单薄的袍子里边,还是一身破烂的、又缝又补的内衬。
如今又是化雪时节,正冷的时候,他穿着一身单衣,丝毫不觉得冷意上身。
穷苦家的孩子。
他正发着愣,一个值班的皂吏从前堂走了过来。
这个面色憨厚的皂吏,他先是接过黄文手里的洗脚盆,然后轻声的说道:
“知府大人来了,正在配房等着您…”
……
镇江府知府。
虽然他是个文官,但他的气质却更像一名武将。
长须入腹、虎头燕颔。
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如今他也快五十了,但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减当年。
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一口杀人的朴刀。
虽然他的气质与样貌像个武将,可他却有一个十分女性化的名字,叫胡秀秀。
“下官见过大人…”
看着椅子上坐着的人影,黄文紧走两步,拱手见礼。
毕竟是要见上官,他怎么说也得拾掇一番,所以耽误了些时候。
“文和(黄文字)来了,快快请起…”
胡秀秀一脸的笑容可掬的摆摆手。
为了以示亲近,他摆摆手后又站起身,把着黄文的胳膊,轻轻拍了两下,又点了点头,一脸的亲和。
可他是干脆的性子,站在那随便闲话几句,就迈入了正题。
他说道:
“此次征粮,你有功了…”
“是大人抬爱…”黄文拱了拱手,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话被胡秀秀打断了。
胡秀秀的眼神撇过桌上的一个榆木漆盒,这个暗红色的榆木盒子,就堂而皇之的压在一叠处理好的公文上。
从纸张被压的程度来看,分量着实不轻。
胡秀秀扭头,走过去轻轻在这个榆木盒子上面拍了两下,又把盒盖轻轻挑开一条缝,让里面的一缕亮光透出来。
他说道:
“这是今年夏秋两季的收成,一百两…都是你的…”
“知道你孝顺,回头给你母亲置办些…”
胡秀秀后面的话,黄文没有听见,他也没有心情听。
看着被打开一条缝隙的盒子里,整齐的放着一排成色极好的官锭。
他的脸上有些苦笑。
他想要拒绝。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毕竟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可他嫌这种银两烫手…
他刚上任不久,要是上官公务示下,他自然要听从。
可这种堂而皇之的贪污,他不敢。
他不是胡秀秀这些老官油子,也不是那种眼里只有钱的不知死的货。
只是他没有拒绝上官的勇气,更没有掀桌子的魄力。
官位得之不易,是他娘冷冬数九一个碗一个碗给他刷来的,全指望他光照门楣。
他更知道皇帝最是憎恶贪官…
想了想,他一咬牙:
“大人…这…下官…功浅德薄,这些实在是…”
“糊涂!”胡秀秀一声大喝,把黄文吓得一激灵后,又眯着眼看了他半晌,才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你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京里的大人们又怎么拿?”
“要是京里的大人们不拿,吏部的大计,户部的考核…我们要怎么评优啊…”
说着,他眼中寒光一闪,有些意有所指的说道:
“在说句难听的,要是没人照顾着,出了事,进了大牢,谁捞你?”
看着黄文低着头糯糯不语的样子,他又亲近了些,摆出一副笑脸,轻轻的拍了拍黄文的肩膀,压低了嗓门说道:
“你甫入官场不知道规矩,这无可厚非…”
“可…扬中不比偏远边关的三等县,你又是举孝廉的出身,再有京中…呵呵呵,官场沉浮,一朝风云际会,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本官待你如子侄,这才对你这般推心置腹,你莫要自误呀…”
……
而此时的崇宁公主府,却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牛城把脸贴在崇宁公主的肚皮上仔细的听着,可听了好久都觉得没什么动静,他又有些失望。
他抬头看着崇宁公主,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憨笑:
“怎么不踢我呢…”
“你呀…”崇宁公主有些好笑的用手指轻轻点了他的脑门儿:
“才几个月?就猴急…少不了你的…”
“嘿嘿…”牛城憨笑着站起身,和崇宁公主额头贴着额头,用自己的鼻子与崇宁公主的鼻子摩擦了几下。
直到把崇宁公主蹭的满脸红晕,他又慢慢的踱步到崇宁公主的身后,轻轻环着她的腰身,把脸埋在崇宁公主的发丝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闻着馨香,他嘴里不住的念叨:
“宁儿,我要当爹了…”
崇宁公主轻轻的拍着牛城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她的脸上有些浅笑,又有些忧虑。
自从成了亲后,牛城似乎更忙了。
问他在忙些什么他也不说,只是一副神秘说要做出一番事业。
她也希望牛城可以更好一些,不再是个顶着驸马的帽子却总是被人瞧不起的样子。
所以她无法再打击牛城的积极性。
可作为枕边人,她深深知道,牛城品行俊雅,可实则是草包一个,没什么本事。
万一被有心人利用…
她真的是想提点两句,可有些话,她实在没办法说的太过直白。
为了照顾牛城的自尊心。
她扭过身子,双手捧着他的脸笑道:
“我的牛郎最有本事了…”
……
而宫里的朱元璋爷仨…
朱元璋太过强权,可强权就会很忙。
每年也只有在这个过年的时候,稍微有了一些闲暇。
所以他趁着这个闲暇,决定出宫看看。
“父皇…”朱标拱拱手:
“年后礼部便要会试,儿臣听说,已经有一些学子到京了,在临江楼攒了个词会…”
“真是闲的…”朱元璋摇摇头:
“老话说,临阵磨磨枪,不快它也光,马上就要会试了,不忙着读书…忙活什么…词会,渍渍渍…”
“父皇这话说的…”朱标脸上啼笑皆非:
“常言道,多士富文治,明良际盛时…这不正是我大明朝君明臣贤…”
朱元璋头也没回的打断了:
“说人话”
“额…”朱标一顿:
“依照儿臣的意思,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多半是想借机看一看其他人的成色…或是想积攒些人脉也说不准…”
……
临江楼。
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不算奢华,甚至几近寒酸。
以往也都是些力巴小厮,或者是些差役巡街闲暇的时候,到这闹一口茶水。
但它有一个好处,大,离谱的大。
这么大的地方,凭借一些穷书生,当然也包不下来。
只是前几天,就有一些书生喜欢在这里高谈阔论,
三五天的时间,也就有了一些名声。
不过临江楼并不稀罕这些妄来的人气,关键是这些书生太穷了…
一壶茶,一盘扁豆丝,能他妈坐一天。
还不能往外撵…
大爷的…
都是读书人,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万一里头出个丧良心的官,能把小鞋穿到死…
朱元璋在靠窗户的一个雅间坐下,把胳膊搭在栏杆上,听着底下的高声阔论。
一个青袍的学子端起酒盏,四下的打了罗圈揖:
“我朝重开科举…足以证明皇帝陛下一片爱才之意,我等当浮一大白,遥祝吾皇圣寿安康…敬大明盛世国祚绵长…”
这个声音一落,朱雄英瞬间就听见满堂的恭贺圣寿…恭贺国祚绵长,甚至还有几声恭贺朱标的…
朱标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被夸奖的喜悦…
朱雄英接着眨了眨眼看热闹,而朱元璋的表情却有些抽搐…
过了不久,另外一个白袍的学子也站起身,满脸笑容的说道:
“兄长说的对…”
“打天下靠武,治天下则靠文,我大明新朝当与学子百官共天下…”
可他还没说完,一名深蓝布袍的学子又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诶…”
“两位兄长偏颇矣…”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所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
“愚弟必生所求,还是青田刘伯温刘中丞,那样手捧圣贤书,腰悬君子剑…”
“我大明朝不能没有铮臣…”
听着下边的一声高过一声的议论,朱元璋此时的脸都黑透了,他扭头看着朱标:
“这就是你说的治国良才?国家肱骨?”
朱标摸了摸鼻子,罕见的有些尴尬。
他说道:
“这…大明九州万方,才学优劣、夸夸其谈,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况且…”
“瞎耽误功夫…”朱元璋骂骂咧咧的起身,扭头就要走。
他这次来确实是想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好苗子。
毕竟能治国与能考试毕竟不一样。
万一真有那些个务实不务虚的没选上,耽误人家往京城跑一趟不说,如果真的让明珠遗落民间,也是大明的损失。
可如今却让他大失所望。
这些个草包…
他走了两步又站住脚,扭头看着朱标:
“咱记得你前些时候提议说,说是给来京的学子补助些银两,用于车船、饭食、住店是不?”
“是…”朱标刚张开嘴,就被朱元璋摆摆手打断了:
“不给了,咱不能花那个冤枉钱…”
……
回到宫里,朱雄英有些出神。
他突然想起来朱标之前说的那些话。
说是要找些混蛋陪他读书来着…
本来他还不当回事…可他今天一行,却是真的有些发愁了…
从今天学子们的情况来看,他们虽然没甚本事…但很明显,他们的嘴皮子很溜…
到时候去文华殿侍读太孙的,虽然不可能是这些草包…但饱读诗书数十年,嘴皮子也不会差…
真要是找几个头铁到撞钟不起包的,他们既没有官场的磨炼,又没有武勋的小心…
谏言不知道迂回,就凭一股书生意气…嘴皮子又很溜…
那可真有的发愁了…
想着想着,朱雄英的眼睛慢慢眯起来:
“世上两大难,陪太子读书,做公主驸马…”琇書網
“虽然我不是太子,可要是真的是有些不知死的混账把脸伸过来让扫…就怪不得我了…”
朱雄英大展宏图的时候,赵墩子却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
“殿下,徐姑娘来了…”
朱雄英抬头皱着眉:
“来就来呗,还得我去接她呀?”
赵墩子有些无奈…
有些时候真不是他不说话,实在是朱雄英的话不知道怎么接…
每句话都能精准无误的呛到人的肺管子…
他拱拱手,正要退出去的时候,朱雄英却又坏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这么着,你去,端一盘粗粮饽饽,再端一碗茶水…”
他着重的介绍道:
“这碗茶水呐,什么茱萸呀…陈醋啊…酱油啊…还有盐、糖、蒜汁、花椒粉、姜汁、芥子…窜鼻子的东西都给倒里头,我要用…”
……
徐俏儿背着手进来了。
“臣参见殿下…”她见了礼,看朱雄英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又十分震惊的看着桌上的一盘粗粮饽饽:
“殿下…就吃这个?”
朱雄英抬头瞥了她一眼,又点了点下巴:
“昂…”
“有人开宴不请我,那我总不能饿死呀…”
徐俏儿一愣,随即心中雪亮。
“心眼儿真小啊…”她仰天长叹,又有些无奈的看着朱雄英:
“额…那过些日子礼部会试,殿下要去看不,到时候咱们可以去臣家里吃…”
“甭…”朱雄英摆摆手:
“甭那么不见外,我不去啊,哪都不去…”
看徐俏儿不说话,朱雄英瞥了一眼旁边乌漆嘛黑的茶水,为了不让汆鼻子的味道传出来,他让赵墩子特意加了花茶与蜂蜜…
朱雄英眼皮跳了跳,又状不在意般的说道:
“那个…安南上供的…茶…叫什么黑珍珠还是啥…你尝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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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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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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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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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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