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和汤和两个人,围着一张圆桌饮茶对弈。
他们带兵多年,这份饭后的博弈,在他们看来,宛如真人真马一般的厮杀。
徐达是国棋圣手,汤和也不差,不能说是棋逢对手,但却可以说是单方面挨揍。
徐钦和徐俏儿在旁边伺候着,不时的添添茶水,挑挑炭炉。
对于棋盘上的局势,徐钦还感些兴趣,可徐俏儿,完全狗屁不通。
但她添茶之余,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看着棋盘,装作一个看热闹的外行。
看着徐达像是浪涛一样打来的攻势,汤和紧紧皱起了眉头,又悠的舒展。
他抬头看着徐俏儿:
“饼饼…干喝茶没滋味,去给汤爷爷端一盘糕点…要咸口的…”
军中的人嗜酒嗜咸,老皇帝如此,徐达也是如此,汤和更不例外。
但徐俏儿知道,这是两个老国公要支开她们姐弟俩,说些不方便的话。
她双手叠于腹前盈盈一福,然后扯着弟弟的手退了出去。
“真好啊...”看着她们的背影,汤和咂咂嘴念叨一句,随手把棋子撂在棋盘上,扭头看着徐达说道:
“咱想乞骸骨请辞了…”
“回老家,回凤阳,吃喝等死…”
“嗯?”徐达有些诧异:
“你上过奏疏了?”
“还没…”汤和摇摇头:
“现在还有些差事,咱想再等一等,等找个合适的时候…”
不等徐达回话,他又有些感慨的说道:
“咱没你这个本事,也没你这个命…”
“这个信国公都是上位硬塞的,咱知足…”
“唉...”徐达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淮人,彼此有不俗的情分,对于汤家的事,他也门清。
自从汤和的大儿子征云南死了之后,信国公府就隐隐有些落败的迹象了。
如今全靠他一把老骨头硬撑着。
虽说圣眷正隆,可一个老皇帝和一个老国公,就算再有交情,也挡不住后继无人的破败。
看徐达沉默不语,汤和也停住了话头。
他闭上眼,又睁开眼。
有一瞬间,他的眼里闪烁着哀伤与凄然,他的声音里也带着父亲对儿子的眷恋。
他接着说道:
“鼎儿死在云南,咱也就没啥念想了…”
“就想着落叶要归根,回老家...等死,留些日子,不那么忙了,要把咱的大孙带大...也不图他多大本事...”
他沉默了半晌,才有些怅然的说出一句不太符合他身份的诗句:
“唯愿吾儿痴与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看着汤和眼神深邃的看向门口,徐达也沉默良久,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张张嘴正要宽慰两声,他突然忍住了。
汤和心眼儿多,这回还是这一套,又是卖可怜又是博同情的。
他绝对有事。
而能让汤和张嘴的,绝对不是啥小事...
所以徐达眼睛一瞪:
“你装什么深情...儿子死了哭坟去,甭跑到老子这号丧!”
他伸出一根手指接着说道:
“你有一百多个小妾呀!”
“想生多少儿子生不了?”
徐达不上套,汤和也是一瞪眼:
“你!”
旋即他又冷笑,站起身背着手看着徐达的脊梁,嘴里渍咂个不停:
“人家都是把奶子长到前头,你倒好,背上长了个奶子…”
“天德,你放心,真正的好奶子是毁不了的…”
他在徐达的背上轻轻的,又带着些侮辱意味的抚摸两下后,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徐达,也伸出指头掷地有声:
“你背一辈子!”
......
徐俏儿手里端着漆盘,漆盘上放着三盘粗犷的,拿起来就往下掉渣的茶点。
虽然不怎么精致,但她知道,她爷爷和汤和这种打仗厮杀的武将,喜欢这种。
她端着茶点站在门口,有些百无聊赖的等着徐达的示意。
瞥了眼一脸乖巧的弟弟,她撅了噘嘴,又嘬了嘬腮帮子。
听说昨儿个柴房窜出来一只黄皮子,被这小子一槊就攮死了...
小小年纪的,心咋那狠…
“武艺进步了呀...再不揍就打不过了...”
她又暗戳戳的嘟囔着。
“彭!”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沉思。
随着这声巨响,汤和直接从屋里撞了出来。
他像是冲车一样,撞坏了门框和镂空的门板,留下一地的木屑后,他又夺门而出。
虽说上了年纪,但他的腿脚依然利落,在满地的雪花中像是一只灵敏的猿猴。
眼睛一眨的功夫,他纵身跑向了门口。
徐俏儿捧着漆盘,惊讶的檀口微张。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又看到她爷爷提着刀一阵风似的追出来。
如同汤和一般,她爷爷也不复风烛残年、病体交加的模样。xiumb.com
手里的刀哗哗作响,刀刃拖在地上,在青石板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划痕。
又是一个眨眼,两个虎头虎脑的老国公就远去了。
徐俏儿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弟弟:
“咋...咋了这是?”
徐钦沉默寡言的摇了摇头,之后他们也追了出去。
但他们还是晚了,他们只看到院子里杵刀站立的徐达,簌簌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
不远处几个家丁有些好奇的往这边张望着。
徐俏儿步态轻盈,飘飘欲仙的走过来,就像是沼泽地里的仙鹤。
在徐达的旁边站下,她又把一个大氅轻轻的披在徐达的肩上,有些好奇的问道:
“爷爷,这是...怎么了?”
徐达没搭理她,他正在努力的无声咒骂。
过了良久,他突然哑然失笑的摇摇头,伸手指了指洞开的大门,对徐俏儿也是对徐钦说道:
“要多和你们汤爷爷亲近…”
“噗呲...”仙鹤忍不住笑出了声,又小心的指了指徐达手里的刀:
“像您这...这...这样亲近?”
“哈...”徐达咧嘴一笑,随手嘡啷一声把刀扔到了地上,扭头往屋里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看向身后的孙儿们解释道:
“他这个人没多大本事,比起冯胜、傅友德那些老家伙,他的功劳要小的多…”
“可他在皇帝心中的情分却很深,所有的淮西弟兄都不如他...”
“他能受封这个信国公,也完全是皇帝给他抬的轿子,把饭硬往嘴里塞...”
“仗没打赢多少,可升官却从没停过...”
“啊?”徐俏儿一脸的诧异,有些啼笑皆非:
“信国公战功赫赫,您怎么...您怎么这么说?”
“扯淡!”徐达撇撇嘴:
“他也算战功赫赫?”
他着重的看了一眼徐钦,解释道:
“让他去打陈友定和方国珍,他竟然...被一群山贼…我真的是…我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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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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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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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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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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