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说话的功夫,外头坐着的几个藩王各有各的不同。
朱檀一滩烂泥似的瘫到凳子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而朱柏则是把草鞋脱了,心疼的揉着脚。
最精神的是竟然是朱济熺,他比朱雄英还小,这次出门纯粹是长见识,他也没穿草鞋,一路都是坐在他爹的马上。
朱樉和朱棡倒是如常,看着附近忙碌的人不住的说些悄悄话,朱雄英听着,也时不时跟着插一嘴…
又坐了一会,从不远处的官道上,吹吹打打的走过来一队唢呐班子,唢呐班子的后头,是一顶艳红的花轿。
看见这对唢呐班子,朱柏一脸的怪笑,嘴里还哼着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民间小调:
“说的是那个王八弹琴,鳖吹笙…”
这种民间的娶亲仪式,对于他这种久居深宫的藩王来说,是极其新鲜的事物。
突然他嘴上一顿,有些悻悻的看着朱雄英问道:
“英哥儿,咱们准备送啥贺礼呀?”
“贺礼…”朱雄英一愣,随即摊摊手,又抖了抖身上的粗布衣裳:
“哪有什么贺礼…”
“你忘了?咱出门就差光屁股了…”
“我身上最值钱的,就这个太孙金印…”
朱椿眨眨眼:
“那就白吃呀?”
“什么话!”一直趴在桌子上喘粗气的朱檀抬起头看着朱椿说道:
“咱们这是贺喜!多少人求着咱们贺喜还没这门子呐!”
“你要是过意不去,一会儿留这刷碗…”
朱椿张了张嘴,显得有些无奈,作为一个有素质的藩王,他觉得自己做不出吃白食的决定。
几个人正七嘴八舌的说着,花轿越来越近了,直到被抬进了院门,朱柏才一拍桌子,兴致勃勃的跟了上去瞧热闹。
朱樉眉头一皱,扭头看向侍卫的那一桌一挥手。
两个侍卫站起身一拱手跟了上去。
朱雄英倒是不喜欢瞧这个热闹,他只是有些好奇的看了眼在不远处的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搂着一根锄头,看模样刚从田地里回来。
眉眼倒是不差,大眼睛眼神清亮、尖尖的下壳,嘴唇也红嘟嘟的,乌黑的青丝,用一根大红色的束发绳绑在后头。
看着顺眼的很,只是浑身的衣裳上打满了补丁。
她一动不动,看向喜轿的眼神有些恍惚,带着些憧憬直愣愣的看着,两只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朱雄英突然觉得,她这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在这个十分喜庆的场面上,显得格格不入,更显得有些可怜。
看朱雄英目光炯炯的盯着她,她也冲朱雄英咧出来一个和善的微笑。
朱雄英微微点头示意,他有些感叹。
看这姑娘的模样有十六七岁了,按大明律,已经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朱雄英也不是没看过笑脸,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子跟旁人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朱雄英扭头看向一旁的侍卫,轻轻挥了挥手让他附耳上来:
“一会儿你去偷,额…拿两只鸡给雷伯送去…”
“再让雷伯拿几两银子送给主家,顶上我们吃的这一顿饭钱…”
虽然是窃窃私语,但朱椿的耳力极好,在一旁听得眉开眼笑,他笑吟吟的点点头附和道:
“我就知道英哥儿不会吃俏食…依我看,贺喜是贺喜,饭钱是饭钱,这都不搭噶…”
朱雄英有些无语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耳朵够尖的…”
朱椿性格温润,更觉得作为朝廷的藩王,朱家子嗣,无故在百姓家吃喝有些不合适。
虽然他也想吃这顿席,可他毕竟不能像其他哥儿几个一样,白吃白喝还那么的心安理得。
如今去了心事,这让他也难得的摆摆手开起玩笑:
“诶,此言差矣…”
“虽说你是太孙,可我是你叔叔…”
说着,他又有些感叹的看了眼宅门里头一片喜庆的场面说道: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朱雄英知道,他这个人脸皮薄,和朱檀那些人不太一样。
正要再调侃他两句,就从宅门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他是汪家的佃户,抱着一个茶壶,四处张望了一番,看见坐在桌子前的几个人眼前一亮,‘腾腾腾’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
“几位就是京城来的贵客吧?嘿嘿,额们老爷和少爷忙着拜堂,先让额伺候几位爷吃喝…”m.χIùmЬ.CǒM
“等会几位吃饱喝足了,额们老爷和少爷亲自来给几位贵客敬酒…”
他是陕西人士,说话间有一种非常浓烈的关中口音。
这让朱樉抬头看了他一眼。
但他还是没吭声,朱棡又无奈的拱拱手:
“有劳了…”
朱棡虽然也混蛋,但他和朱樉不一样,不复朱樉毫无道理的残暴,他是有礼貌的混蛋。
这次出门,和一些百姓交谈也没有摆什么亲王的架子,颇为平顺。
“不碍事…不碍事…”这个佃户说着,拿起杯子给朱雄英几人倒上茶水。
又告罪一声走到灶台前,对着灶火围着的几个做饭人比着手势说着话。
听他说着,那几个做饭的人往朱雄英这边看了一眼,又点点头。
流水席都是做好的大锅菜,不一会,朱雄英一伙儿和侍卫们的两个桌子上,就摆齐了满满当当的菜。
看见饭菜上桌了,朱樉心神一震,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
他‘咕咚’一声灌下碗里的茶水,抓过筷子在桌子上一磕:
“饿了,开饭…
朱雄英眉头微微一皱,看着朱樉苦口婆心的劝道:
“二叔,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在宫,额…在家里,除了祖母做的饭,侄儿从来没吃过头一口的…”
“二叔身份贵重,还是要谨慎些好…”
“嗯?”朱樉一愣,吐出嘴里的羊骨头,眼中有些温暖,又晒然一笑:
“嗨!这又没人认识咱们,怕啥…”
“还是注意些好…”
朱雄英说着,看着仍旧大快朵颐的朱樉有些无奈,心里不住的摇摇头。
唉…你什么人品你自己没数?到处胡作非为,还这般不忌口,真要是有个有仇的舍得一身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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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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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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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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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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