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此,身边有一个人照料。毕竟沈昳没说她爹可以死,沈家甚至不敢叫沈青书就这么死了。
沈青书被扶着坐起来,许久后才看清楚来的是谁。
“你来做什么?”沈青书有气无力,但是此时,他多半也是真心不想见沈昳的。
碧桃扶着沈昳坐在了后头婆子搬来的椅子上,沈昳看着沈青书:“自然是听闻父亲病重,特地探望。兄弟姐妹们都难见,唯有女儿行动还算自由,不来岂非不孝?”
“他们为什么不得自由,难道不是因为你?”沈青书喘息道。
“是因为女儿吗?”沈昳惊讶:“五妹妹混乱皇室血脉,才被囚禁起来。五哥哥生母被嫡母谋害,状告嫡母与沈家脱离关系,三姐姐因生母仇恨,与沈家离心离德。至于六妹妹,哦,六妹妹不是过世了么。怎么这些都怪女儿了?”
“啊……”沈昳恍然大悟一般:“倒是忘记了四哥哥。这倒是真的怪我,是我做的。不过想来父亲既然想不起沈昭,也一样想不起沈怀祺。有没有他,都是一样的。”
“你……”沈青书气的厉害,喘息的也更厉害,就跟胸口装了一个破风箱似得,撑着床榻半晌回不过劲儿来。
“啧啧。父亲的嫡妻,是父亲您亲手杀死的。周姨娘是您不管,才被嫡妻害死的。齐姨娘的孩子死的蹊跷,与您一样冷了心。左姨娘一双双生子死的蹊跷,宁愿住女儿那都不回来看您。苏姨娘带着幼子,过的也不错,看见也不思念父亲。”
“至于我娘,进府那一刻,她早已冷了心绝了情。也算跟您决裂了。啧啧,如今想想,您这一辈子真是旁人难以企及啊。”
沈青书撑不住,歪着跌在榻上,喘了好久才开口:“你看着,解气吗?”
“虽说你再惨,也弥补不了我哥哥和娘亲两条命,但是我能活着看你们夫妇落得这般下场,自然是痛快的。”沈昳收起笑意:“父亲不会以为女儿只是回来看看父亲的惨状吧?”
“你……你还想做什么?你还能做什么?我听说了,是你放了沈怀意一马,难不成你现在要杀了他?”沈青书冷笑。ωωω.χΙυΜЬ.Cǒm
“沈怀意?他早已不是父亲的儿子,日后也不会回来替你顶门立户的。父亲怎么被关了几年不记得沈怀江了?”沈昳又笑起来。
苏姨娘生的那个孩子,叫沈怀江。
沈青书一愣,又努力撑起身子:“你……你要做什么?他只是个幼子,与你的仇恨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做什么?”
沈昳起身:“你说呢?”
“沈昳!你不能!”沈青书要下地,可他没什么力气,一下从榻上跌落:“沈昳!昳儿,是我错了,我错了……”
沈昳扶着碧桃的手,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的走着:“父亲,你我父女,永世诀别。仇恨也就此两清了。”
后头沈青书喘着气,可已经没力气说话。模糊的一双眼睛看着穿着大红裙子的女子渐渐走远。
不知怎么,他就想起当年初见栗氏的时候了。
栗氏柔美娇憨,他当年真的是喜欢极了。
正因喜欢,才不想带她回国公府,府里多没意思。她那样柔美的女子进了府,鲜艳不了几年。
正因喜欢,他宁愿在外头与栗氏成婚。
年轻的国公府公子,只顾自己快活,随着时间渐渐过去,一年又一年,他终于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
后来他也想过,栗氏的儿女都这么大了,就进府也无妨。
一步一步,直到沈昭被韩氏害死……
沈青书的眼中已经没了那一抹红,他想其实栗氏倒也不爱穿红。
小时候的沈昳就很喜欢,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小时候的沈昳了。此时脑海中是多鲜明的小丫头。
爱说爱笑,活泼淘气。一张漂亮小脸蛋,成日里闯祸。叫她娘,叫她哥哥总是又生气又疼爱。
栗氏那时候说,将来实在不行就招女婿吧,省的丫头性子太差嫁出去受委屈。
他就如同真的民间老父亲一般与栗氏设想起来。
沈青书是真的不行了,也许今日,也许明日,反正没几日了。
此时此刻,他能想到的,真的是栗氏母子几个。
他从来不喜欢韩氏,自然想不起与韩氏的相处。
其余几个姨娘,他也都宠爱过,可怎么就不如栗氏鲜明?想来正是那十多年,他们如同外头百姓夫妇一般吧?
沈青书昏过去的时候这么想。
沈昳临走,叫人给固国公留了一句话。没拐弯,直接说的:“不许沈怀江和沈怀祺的过继子给沈青书披麻戴孝。送葬那一日,不许他出现。”
可以说他们是病的起不来身了。或者别的理由,反正沈昳就是要沈青书临终没有儿子送葬。
她不是纯正古人,很多事她自己不在意。
可既然活在这里,她那可怜的哥哥因为年幼,草草埋葬,那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沈青书凭什么能有儿子送葬呢?
她就是要他生前,死后,都不能顺心痛快。
固国公听了下面人的话,半晌没说一个字,只是点了个头。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沈昳这是杀人诛心啊。
何其狠毒?沈家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子弟?这份狠毒要是用在别处呢?
事到如今,他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当夜,沈昳从梦中惊醒,对上了阮英招担忧的眼睛后,她才发现外头已经掌灯。惊春和寒露隔着帐子站着。
阮英招用帕子给她轻轻擦泪,沈昳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痕。
“我没事,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了小时候。
她已经好多年没这么明白的梦见过哥哥的死了。
她靠在阮英招怀里:“我没事。”
阮英招轻轻摸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哭。”
娘子太坚强,流泪都在梦中。
“也没太想哭,只是……”沈昳说着,眼泪却顺着眼角又落下来。
其实理智上真的没想哭,就是内心那种空茫的感觉怎么都止不住。她如今有家庭有孩子,自然不会过不下去,可十多年的坚持,总要一个出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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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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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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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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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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