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康侯枯坐书房,一言不发。
听闻华阳王来了,他才起身出门。
“父亲。”华阳王阮英招还是要叫一声的。
“来了。”怡康侯此时的样子,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七弟如何了?”阮英招还不知道死讯呢。
怡康侯摇摇头。
他身后的小厮哭着道:“七公子已经……去了。”
阮英招叹口气:“父亲节哀。”
“你去……看看吧。”怡康侯摆手:“老三你也去,叫你母亲……怎么也叫你七弟装殓起来。”
阮英桥应了,起身时候一晃,跪久了。
阮英招看了一眼依旧跪着的阮英杰,心里有数了。
去后院的时候,阮英桥也跟阮英招说了这事前后。
他来的时候,卢氏终于出来了。
“劳你们都来了。”她还笑了笑。xǐυmь.℃òm
沈昳上前一步:“婆母千万节哀,保重自身要紧。”
“保重不了了。奇儿才多大,尚未婚配。房中无人。连个子息都不曾有。”卢氏轻轻摇摇头:“几十年,我就这么一点骨血。他们也不肯放过。”
她轻轻摇头笑:“这怡康侯府,于陛下而言,就是个碍眼的东西。不如我替陛下,替你们拔了算了。”
“母亲!”阮英桥惊讶。
毛氏拉他一把,示意他别说话了。
“来,将我儿装殓起来。咱们这就进宫去。好歹我也有诰命在身,还是进得去的。”卢氏道。
“母亲。”阮英桥还是叫了一声:“您这是要……”
“你要做什么?”怡康侯进来就听见这话。
卢氏看过去,脸上还挂着笑意:“我儿死了,我不过要给他一个公道。侯爷不懂吗?”
“你别闹!是英杰不好,他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能要我儿的命?”卢氏嗤笑:“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儿死了,你们还想好过?”
“你糊涂了。”怡康侯皱眉:“奇儿没了,我也伤心。可你不能不管府里人的死活!”
“如今站在这里的人,与我有什么相干?”
“母亲,父亲与您多年夫妻,您也要念及夫妻情谊啊。”阮英桥忍不住。
“夫妻情谊?早在你父亲执意选你们,叫我母子遭人嘲笑的时候,我们就没有什么夫妻情谊了。”卢氏冷笑:“除非,今日我也死了。不然,你休想拦住我。”
“呵呵,就算我死了又如何?你动不得华阳王夫妇。”卢氏扭头看阮英招:“你想不想知道当年你娘的事?”
阮英招没说话。
沈昳道:“婆母,这些话,不该当众说。”
“可以,我私底下说。只要我今日能带我儿进宫,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卢氏!”怡康侯怒吼一声:“你是疯了!”
“你们两口子回去吧,快过年了,事多。”怡康侯这话说的干巴巴的。
阮英招看他:“事关我的生母,只怕我不能不听。”
“没什么不好说的。”卢氏又冷笑一声:“你娘当年自然不是自愿的。可她区区一个妇人,能怎么样?她与怡康侯大婚后,聚少离多。可却是个贤惠的。人有活路就不会想死。”
“她还有娘家。她不敢不从。等有了你,她已经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就是想去死,也不会忍心带着孩子去死。”
“当然,怡康侯府也恨。恨这耻辱。所以是老太太下了手。”
“可是阮致北你无辜吗?这件事,你不知道吗?当然,出了这样的事,世人只会叫女人承担后果。她卫氏才是那个无耻之人对吧?”
“老太太在她生产的时候动手,她本就因为孕中惊吓受气胎像不稳。生产时候只需小小的动手,就能令她血崩。”
“只不过,他们不敢连你一起害死。但是如果没有人来府里守着你,你也终究会死。”
“老太太这些年,将当年旧人打发了个干净。杀的杀,卖的卖。可我进府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挖出来一些消息。人啊,做了的事,都有痕迹。”
怡康侯脸色忽红忽白,死死咬住牙根:“那又如何?她不该死吗?就算是被迫,她就该以死明志。竟然……竟然还生下孩子。我不该恨她吗?”
沈昳要说什么,却被阮英招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阮英招没有回怡康侯的话。
卢氏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也不知是嘲讽什么。
许久后,怡康侯道:“过去的事,再提起有什么好处?老太太已经归西,还有什么仇怨?”
阮英招全程没有就这件事发表意见。他面色淡淡的。
“阮英招又有什么错呢?”沈昳忽然轻笑:“你们啊,都是惹不起真正的恶人,就拿可怜人出气。婆母当年忍辱负重,光为了娘家吗?焉知她不曾为自己的夫君受苦呢?”
怡康侯厌恶道:“那又如何?要是她当时肯自尽,我定一生都念着她的好处。”
“想活,也是错吗?”沈昳摇摇头:“这些年,我想到这事,就总觉得你们侯府也确实委屈,始作俑者不是你们。可是说一千道一万,阮英招有什么错呢?这些年,我们从我对你们做过什么。我自认善心足够了。”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怡康侯恼怒。
沈昳扶着阮英招的手起身:“我不懂什么。但是做娘的心,我是体会得。倘若说,婆母当年有错。那卢氏与她儿子有错吗?错在后来的?错在你这个嫡子生的时候不对?”
“她丧子,我很同情。所以我愿意帮她为儿子讨回公道。”
“大嫂嫂……”阮英桥的话没说完,就被毛氏狠狠甩了一下。
“夫君,这些事你我参与什么?”毛氏实在没憋住。
阮英桥愣住了。
“你们都反了!”怡康侯见此,大怒道。
毛氏淡淡的:“儿媳也体会得做娘的心。”
这侯府早散了才是好的,简直是个毒瘤。
毛氏比谁都看得透。阮英桥这时候还要纠缠不清,是不是有点天真了?
谋害嫡子,就算阮英杰是世子又如何?这么大一个把柄送上去,夺爵几乎毫无争议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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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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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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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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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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