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序央宫颁发盛瑞帝遗诏,传位于靖侯臣朗。
三日后,臣朗继位,改元“哀义”,以表达对臣暄驾崩的哀痛之意。
盛瑞帝臣暄虽仅仅在位两年,但其生前征讨天下的传奇事迹,以及登基后的铁腕政策,却在北宣臣民心中留下了极高的威望。兼之他与名妓鸾夙的那段传奇往事世所流传,则更为臣暄此人平添了几分侠骨柔肠。
盛瑞帝臣暄之死引发了北宣举国的哀思与嗟叹。一来自武威帝原歧登基以后,北熙百姓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臣暄父子推翻原歧的暴虐统治,算是人心所向;二来臣暄生前的事迹太过传奇,又是英年早逝,膝下无嗣,则也是令百姓为之扼腕。
便在新帝臣朗为臣暄主持丧葬的两日之后,在北宣举国都沉浸在哀悼之时,黎都城内,却悄然出现两辆马车,天色微明便直奔城外。
朝阳未升,城门未开,守城将士皆身着素服、襟系白帛,以此表达对盛瑞帝臣暄英年早逝的哀思。驾车之人携了序央宫的令牌,将士们不敢怠慢,便特意打开城门放行。
刚出城门,马车便飞奔起来。待过了十里长亭,才渐渐缓行。只见先头一辆马车里走下两人,一人身着白衣,风姿卓绝;一人身穿绯衣,星眉剑目。
正是臣暄与朗星。
“等了这么久,筹谋大半年,皇兄终于解脱了。”朗星面有不舍,感慨万分道:“此去南熙,皇兄一路小心。”
臣暄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飞扬神采,连天际的长庚星都黯然失色。他棱角分明的俊颜之上噙着微笑,伸手拍了拍朗星的肩膀,道:“臣暄已死,这世上已没有人再是你的‘皇兄’。”
朗星见臣暄如此洒脱,便也笑道:“是我失言,兄长路上小心。”他想了想,又问道:“这是再也不回来了吗?”
“不,”臣暄立时否认,“我和夙夙会回来一趟,她还没看到凌相的牌位入忠烈祠,我也要带着她去太庙祭拜臣氏祖先,正式迎她过门。”
朗星立时双眸一亮:“当真?那岂不是我们兄弟二人还能再见?”
“谁说此去是永别了?”臣暄笑得恣意:“待我再回黎都,你便要改口称呼夙夙为‘嫂嫂’了。”
朗星闻言忙不迭地点头:“这一天我等很久了。”言罢面上又划过一丝黯然:“如今想想,我真羡慕兄长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恣意洒脱。”
“无妨,待南北统一之后,你若是过得不快活大可来寻我。我与夙夙、你与弟妹,咱们四人逍遥山水之间。”臣暄笑着安慰他道:“这话还是你从前说的。”
朗星轻轻叹道:“是啊!是我说过的。可不知为何,如今还是舍不得你走。”
臣暄却没有再多做劝慰,只是抬首望了望天色,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宫吧!莫要误了早朝。”
朗星自也知道时辰不早了。臣暄特意挑选此时出城,便是想要避过白日里的人来人往。如今眼看卯时将至,城门将开,的确是再也耽搁不得了。
“朗弟,”朗星正如此想着,又听到臣暄唤自己,再抬头看去,但见臣暄神色十分郑重地道,“如今朝中大乱倒也没什么,是该让聂沛涵为北宣费费脑子。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你切记不能做劳民伤财之事,也不要对南熙开战,尽量让南北平稳统一。”
朗星见臣暄说得郑重其事,连忙正色点头道:“兄长放心,我都记下了。”
臣暄再拍了拍朗星的肩膀:“是我对不住你,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你背上这负担……”他的话没有说完,已是又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快回去吧。”
朗星情绪很是低落,他舍不得这份可贵的兄弟情义。然而再想到臣暄此去是与鸾夙团聚,便又为这对有情人感到欢喜。
他眼见别时已至,便将藏于袖中的一幅地图取了出来,递给臣暄悄悄道:“兄长,我交给你的宝藏只有龙脉里的七成,另外三成已被我转移到了……这是地图。”
……
初升的朝阳缓缓映照在臣暄与朗星的面上,兄弟二人心照不宣地道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背道而去。
马车嘶鸣着一向南、一向北,于春季的清晨飞驰略行,沿路划出轻轻浅浅的辙痕,是离人心中不可磨灭的流年浮生。
臣暄与臣朗都知道,今日背道而驰的仅是这两辆马车,但那两颗兄弟之心无论相隔天涯,都会凝聚一处。
……
*****
一月后。深夜。南熙房州烟岚城,慕王府书房。
臣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雪顶绿玉,好茶。”
“你来得倒快。”聂沛涵噙笑调侃:“如今本王是该尊称一声‘宣太宗’吗?”
“事到如今,慕王还需要与我客套?”臣暄淡然地将茶盏放在案上,浅笑回话:“称呼不过是个虚名,随慕王心意。”
聂沛涵食指敲了敲桌案,须臾才接了话:“你披星前来,舟车劳顿,我先命人安排你歇息。”
臣暄闻言只笑:“慕王不着急便好。”
“你人都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聂沛涵十分沉稳。
臣暄便不再推拒:“有劳慕王。”
聂沛涵随之叫来管家吩咐几句,臣暄便起身跟着管家出了门。刚迈出书房两步,他便听闻身后传来聂沛涵一问:“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臣暄回首看向聂沛涵,并不避忌管家在场,坦诚回道:“带着夙夙远走高飞。”言罢便跟着管家出了书房。
臣暄来得突然,又是夜入慕王府,管家便也不敢打探其身份,只知是聂沛涵的贵客。
两人一路走着,管家在前执灯引路,待走过一处院落之时,臣暄却倏尔停下脚步,开口问道:“这是谁的院子?”
管家眼皮一跳,立时想起方才听到的那句“带着夙夙远走高飞”,心中便有些忐忑不安。慕王殿下对鸾妃娘娘的情分如何,府中下人都瞧在眼里,他作为管家自然清楚不过。再联想眼前这位贵客的话,分明是来抢人的,可看着殿下的意思,非但没将这白衣贵客看成情敌,而且很是礼待……
管家在慕王府掌事多年,只这一转念的功夫,便已模棱两可地向臣暄回道:“禀贵客,这是府中女眷的院子。”
臣暄闻言并未继续追问,继而抬步道:“走吧,有劳管家带路。”
管家将臣暄带至客院之中,又差人服侍他盥洗,便径自退下。此时已然夜深人寂,臣暄吹熄烛火躺在榻上,待确认下人们都已安睡,才使轻功出了院子。
他循着来时的路线折返,径直走到了香气四溢的院落之外。臣暄嗅觉敏锐,刚才路过此地时,便已闻到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兰芝草香气,那气味不仅勾起了他的满腹柔情,也令他猜到此处所居何人。
臣暄按捺下激动与欣喜,悄然进入院落之中,那兰芝草气味便越发浓重,一如他浓烈到融不开的情爱与思念。臣暄立在院中细细打量房屋格局,一眼辨认出鸾夙的寝闺所在。他放轻脚步推门而入,穿过外室、绕过屏风,终于瞧见了那张日夜思念的容颜……琇書蛧
鸾夙的皮肤比从前更为白皙,盈盈泛着水嫩,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显现出剔透反光的白。臣暄俯首闻着她颈间的那掺杂着兰芝草气息的体香,莫名便是一阵荡气回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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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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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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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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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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