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沉鸾孽>第131章:北宣突变
  翌日清晨。

  早朝过后,朗星单独求见臣暄,言辞恳切道:“臣弟愿去寻找龙脉下落。事成之后,请皇兄传位于我……”

  他只说了这一句,臣暄已了然他的意思,厉声喝斥道:“胡闹!”

  朗星却是俯首跪地,神色坚定:“我思虑彻夜,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恰好皇兄如今没有子嗣……”

  “臣朗!”臣暄再次打断他,出言阻止:“你不要做傻事!”

  “就冲着皇兄这声‘臣朗’,认了我这个弟弟,我也是义无反顾。”朗星深深笑叹,满面欣慰之色。

  臣暄蹙眉,又见他一直跪着,便道:“你先起来再说话。”

  朗星遂慢慢起身,神色平静地道:“皇兄如今无后无妃,亦无子嗣,传位于我无可厚非。我并非臣氏正统,若是北宣江山断送在我手上,世人也只会骂我一人,至多是感叹父皇错认义子、识人不清,绝不会连累臣氏威名。”

  此时此刻,臣暄听闻此言,说不动容是假话。可动容归动容,臣暄慎重地思虑片刻,仍是拒绝了这一提议:“我不能让你为我背上骂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是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也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牵累你。”

  “皇兄这话错了,”朗星亟亟反驳道,“昨天您也说了,这从不是大好江山,您也没有半分留恋。既如此,又何来‘爱美人不爱江山’之说?”

  臣暄闻言仍想开口拒绝,但朗星没给他机会,已继续说道:“我从前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妓院里的下贱伶倌。若不是遇见您和鸾夙,如今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皇兄您待我恩重如山,这份情义,我若此生不报,死也不能瞑目!”

  朗星面色郑重,显得分外坚定:“旁人不知晓您与鸾夙的情分,我是最清楚不过的。如今你们好不容易要苦尽甘来,若是您再被这帝位束缚,实在可惜。”

  他说到此处,特意顿了顿,感觉到臣暄已开始有所动摇,忙又劝道:“我本就不是什么高贵出身,倘若能在那把龙椅上坐一坐,此生也算值了。届时即便投了聂七,世人也只会说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不一定会如何骂我。”

  “朗弟,我不能这么自私……”臣暄听到此处,一腔动容已不知该往何处抒发,唯有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怎么会是自私?皇兄给我这个机会报恩,我高兴还来不及!”朗星咧嘴笑道:“再者您也说了,天下事分久必合,届时倘若我运筹得当,不伤一兵一卒便促成南北统一,也许会流芳百世也不一定呢!最不济,总能留下个‘识时务’的美名吧!”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臣暄却不肯再接话。屋内半晌没有动静,兄弟二人皆沉默着,唯有窗外风吹树摇的沙沙声接连传入。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臣暄才再次开口,沉声问道:“程国公可知道此事?”

  朗星摇了摇头:“岳丈尚且不知,但初婷是知晓的,也很支持。不过岳丈毕生向往荣华富贵,日后我无论是继位北宣,或是投诚南熙,功名利禄总是少不了的,岳丈应当不会反对。”

  臣暄闻言再次沉默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在考虑朗星的提议。的确,由朗星来做北宣的亡国皇帝,能将伤害减到最低。百姓不会对臣氏失望,臣氏的威名得以保存,自己也对得起那些跟随父皇出生入死的将士与幕僚。

  可若是当真用了此法,他臣暄可以不愧对列祖列宗,不愧对黎明百姓,不愧对一众追随者,不愧对鸾夙,却独独愧对朗星……

  臣暄自问不能算是个谦谦君子,也并非问心无愧。他做事向来因人而异,对方奸诈,他会回报算计;对方狠辣,他必毫不留情;对方君子,他也光明磊落。

  可朗星是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是知恩图报的忠诚之士,也是他的好义弟……让这么难得的兄弟来做替罪羊,承担他的烂摊子和亡国之名,他实在做不到,也不屑如此。

  “皇兄还在犹豫什么呢?”朗星的话适时打断了他的思绪:“皇兄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行吗?我会尽力去做一个被世人称赞‘识时务、促统一’的君主,而不是一个无能窝囊的亡国之君。”

  朗星诚挚意切地看着臣暄,眉目间满是坚定与急迫。那神情像在告诉对方,他主意已定,绝不更改。

  臣暄也站在丹墀上遥遥看着他,蓦然间生出无限感慨。曾几何时,朗星稚气满身,口无遮拦,行事浮躁而草率,有一种天真的孩子气。再看眼前,这孩子气的男人果真成熟了,近几年在军中和朝堂上的历练太多,已让朗星能够独当一面。

  他的义弟,如今已知道轻重缓急,拿得准大小分寸,说话办事收放自如,十分稳妥。

  说到底,臣暄是欣慰的。岁月虽催人华发,夺人生死,但也给予了他许多真挚的情感,是他从未享受过的丰厚。他有了鸾夙,始知情爱刻骨;他认识朗星,始知手足相亲;甚至连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也让他顿悟了许多。

  臣暄知道朗星的脾气,这个义弟固执起来极认死理,从某种程度上讲,与鸾夙的脾气如出一辙。若他今日不答应,朗星必定会缠着他,甚至会自作主张,一直逼到他同意为止。

  想到此处,臣暄沉默了很久很久,终是步下丹墀,走到朗星面前,道:“此事须从长计议……待你继位之后,我会与夙夙远走天涯。若是南北统一后你过得不快活,可以带着弟妹来找我们。聂沛涵会放人的。”

  朗星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若是统一之后聂七待我不错,给我荣华富贵,那我就不打扰您和鸾夙了。若是我日子过得不好,那便痛快舍了身外之物,带着妻儿去投奔你们。咱们几个神仙眷侣逍遥快活,这世上必定无人能及!”

  一种畅快的想象在兄弟二人之间突然生出,他们想去征服风高云淡的辽阔旷野,又想去寻找杳然自得的世外桃源。那是另一种雄心壮志,栖身于天地万物之中,远离尘埃般的人际斗争,从此逍遥于物外。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会显得太过矫情,也太过多余。臣暄唯有拍着朗星的肩膀,诚恳谢道:“朗弟,多谢你。”

  朗星笑意不变,星眉剑目染上无尽风采:“皇兄可还记得父皇驾崩之前说过的话?他说兄弟连心。”

  “是的,兄弟连心。”

  十日后,靖侯臣朗以染病为由,于早朝之上公然请退。晟瑞帝臣暄爱弟心切,准予臣朗卸下军权,迁移幽州安心养病,为期半年。

  此言一出,朝堂上各怀心思,纷纷风传臣家兄弟失和,臣朗明为养病,实遭贬斥。

  又过了两日,靖侯臣朗携家眷出城,除却臣暄派来的大臣相送之外,朝中来人寥寥无几。臣朗看在眼中,淡然而去。

  二十日后,臣朗将妻子程初婷送去幽州作了幌子,自己则带着皇家暗卫按图索骥,转道去寻找龙脉。

  与此同时,臣暄在户部和礼部的一再催促下,小开选秀之门,纳了三位妃嫔,并未立后。

  北宣朝堂隐隐开始异动,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众臣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可细究之下,又发现什么都没察觉到……

  如此暴风雨前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北宣朝堂之上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晟瑞元年,十月三十日,黎都下了当年第一场雪。臣暄在初雪之日设宴序央宫,邀请北宣七位开国元勋出席。

  “诸位叔伯乃父皇生前知交,亦是我大宣朝的开国功臣,朕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臣暄握着酒杯轻咳两声,想说的话显然没能说完,被迫停顿下来。Χiυmъ.cοΜ

  宴席上立刻有人发觉不妥,连忙问道:“圣上可是龙体抱恙?”

  臣暄将左手蜷起,放至唇边轻微咳嗽几声,摆摆手道:“无妨。从前被原贼困在黎都时,遇刺落下了一点毛病,每至风雪天气便会发作,并无大碍。”

  此言甫毕,殿上顿时响起各种关切之声,“宣召太医”、“保重龙体”等等话语不绝于耳。

  臣暄微笑着对众臣示意:“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各位叔伯的好意,朕心领了。”

  七位老臣这才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臣暄见状,想起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做出来的事,心下忽然很是不忍。这些叔伯都是忠心耿耿之辈,也是北宣的开国元老,是跟随他和父亲争夺天下的文武肱骨之臣。

  可正因如此,他才会设下这场宴席。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宁死也不会投诚南熙,且对他寄予厚望。

  如此一想,他也只得硬起心肠,故作怅然道:“朕初登皇位,才知身为帝王的辛酸。这权谋之事费尽思量,并非人人都有能力为之。不知几位叔伯对此作何感想?”

  席上众人闻言,纷纷表达了忠君爱国之心,并劝说臣暄早日立后,好诞下子嗣以绵延香火。

  臣暄听在耳中不置可否,又继续道:“叔伯们年事已高,还能关心朕的后嗣之事,看来皆是有子有孙的有福之人。如今想想,是朕太自私了,北宣江山已定,还累着各位叔伯替朕操劳朝堂之事……”

  他顿了顿话语,目光从七位老臣面上一一掠过,才笑着点入正题:“各位叔伯戎马半生,为我北宣江山劳心劳力,如今也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了。朕已拟好旨意,加封叔伯们侯爵之位,待这场初雪消融,你们便分赴封邑尽享清福去吧!”

  他话音落下,七位大臣俱是沉默。良久,才一一从案前起身,行至殿中叩拜谢恩。

  臣暄心里清楚,这七位叔伯此时必定寒心至极,以为他刚刚坐稳了北宣帝位,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鸟尽弓藏。再加上三月前朗星奉旨去幽州“迁移养病”,这也更加坐实了他的“忘恩负义,唯我独尊,刚愎自用,集权中央”之名。

  可他既已做出了抉择,舍了这北宣江山,便也无从后悔。他余下所能做的,便是将他关心之人一一做好安排,将伤害减到最低。

  *****

  翌日清晨,早朝之上,臣暄下旨将几位开国元勋手中的实权尽数撤回,只留下富贵虚名。因是在宴席之上公开此事,世人便称之为“杯酒释权”。

  此事在北宣朝内引起一片哗然,人人都道年轻的帝王要开始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以免将来有人“功高盖主”。

  然而好景不长,“杯酒释权”之事未过多久,身在序央宫的晟瑞帝臣暄便忽染病症。刚开始他还能勉强支持去上早朝,等到了这一年的腊月时节,黎都大雪纷飞之际,他已经强撑不得,只能被迫罢朝。

  御医们对此束手无策,道是帝王少时在战场上受伤过多,落下了病根,每到冬季便会发作不止,等到来年开春才会好转。几位后妃日夜轮流在龙榻前侍奉,心急难耐地想要诞下后嗣,怎奈晟瑞帝缠绵病榻,身体不见起色。

  朝中见状,纷纷开始猜测臣暄的病情。如若臣暄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又没留下后嗣,这北宣帝位该会传给谁呢?

  众臣想来想去,有人猜是靖侯臣朗,毕竟于体统而言他最为名正言顺;也有人认为应该由臣家旁支继承,只因臣朗不是臣家血脉,如今又以“养病”为由遭到贬斥。

  如此的议论纷纷,倒是抬举了臣家几个旁支亲戚,也有人以“探病”为由,暗中前往幽州想要探一探靖侯的口风……当然,大部分朝臣还是希望臣暄早日康复,重新主持朝政。

  而传说中已然病入膏肓的晟瑞帝臣暄,好似对外头的一切都不知晓,又好似对一切都心知肚明。

  北宣就在这胶着惶惶之中度过了腊月,迎来了晟瑞二年。因着臣暄缠绵病榻,宫中过年没有大操大办。

  靖侯臣朗也打破了以往的皇室传统,并未回黎都过年。待到二月中旬,他才以“病体痊愈”为由,请求归朝。

  此时,外人皆已盛传,臣暄命不久矣。这也让朝臣们认为靖侯的归来颇为心怀不轨,是刻意挑了他皇兄大限将至之时,回宫夺权。

  久而久之,许多朝臣开始暗自为自己安排后路。有人想趁机辞官归隐避开风头,有人选择坚定不移相信臣暄,也有人早早筹谋投靠了靖侯臣朗……

  但出乎意料的是,众人臆想中的兄弟争权大戏并未爆发。臣朗回到黎都的第二日便奉召入宫,此后序央宫中传下旨意,帝王病体未愈,由靖侯臣朗暂代监国。

  一切都显示出诡异的平静,没有丝毫暴风雨将要来临的前兆。北宣的主人,便如此悄无声息地平稳过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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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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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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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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