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出不出门,他怎会不知道?坠娘在心中暗道,识趣地端着自己的碗筷悄悄退下,又吩咐厨房多烧几个菜。鸾夙则接过臣暄的披风,笑着回话:“外头又冷又闹,我怕挤着。”
“我还以为夙夙想着我,没心思出去。”臣暄又恢复了几分调侃。
“殿下怎不在宫里陪圣上过节?”鸾夙有些羞赧,连忙换了话题。
“刚与朝臣饮完宴,还是父皇催着我过来的,”臣暄兀自坐定笑道,“他怕儿媳妇孤单。”Χiυmъ.cοΜ
无论她怎么说,他总能扯出暧昧的话题来。她前几日怎会认为他是她的良师益友兼知己?鸾夙觉得自己要重新审视臣暄了。
如此一想,她索性绷了脸,佯装着恼。臣暄见状果然赔礼:“我饮了酒,口不择言,夙夙莫怪。”
他这样一说,她才发现空气中弥散着些许酒气,并不浓重。鸾夙稍稍舒了娥眉,正欲给臣暄倒杯醒酒茶,手却又被他捉住:“夙夙,修建忠烈祠的事,还有为凌相翻案之事,今日父皇在元宵夜宴上,已亲口定下了。旨意明早便会下来。”
“这么快?”鸾夙大喜过望:“殿下没诓我?”
臣暄笑着抚上她的乌黑青丝:“没诓你,礼部连日子都看好了,三月初三动工修祠。父皇说过了正月,便将追封凌相的旨意颁下,待忠烈祠建成之后,一并迎了牌位入内供奉。”
鸾夙听了连连点头,眼眶一热几欲落泪,半晌才哽咽说出了“谢”字,却又被臣暄一把揽在怀中,无言安慰。
外头恰时传来一声低低禀告:“殿下,姑娘,酒菜都做好了。”是坠娘的声音。
鸾夙连忙推了推臣暄,却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不由大窘地在他怀里挣扎起来。臣暄这才低笑出声,松开怀抱淡淡道:“进来。”
坠娘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鸾夙一脸娇红,立在案前手足无措;臣暄的前襟略微褶皱,他却浑然不觉,眉间还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坠娘纵横欢场数十年,一瞧便知方才屋内的状况,忙搁下酒菜出了屋子,关门时还朝着鸾夙微微一笑。
鸾夙被这样一闹,方才的感动欲泣全然无踪,俯身给臣暄倒了杯酒:“撇开儿女私情,圣上与殿下于我阖府有恩,我敬殿下一杯。”
臣暄见她神色肃然,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有意缓解这伤感的气氛:“所以夙夙以身相许?”笑罢又伸手前来欲揽她的肩头。
“臣暄!”鸾夙连忙后退一步,蹙着娥眉浅浅嗔道。说完这句,她却又震惊自己的口无遮拦,一时犹疑不定是否道歉,咬着下唇不再做声。
臣暄瞧着鸾夙又羞、又恼、又惊、又悔的神色,哈哈大笑起来,再无顾忌地揽过她的腰肢,附在她耳畔低低诱道:“再喊一次。”声音带着几分磁性,伴着酒气吹拂过来。
鸾夙连忙别过脸去,声若蚊蝇:“是我失言无礼,这便向殿下赔罪。”
“我可没瞧见你有赔罪的意思。”臣暄仍不罢休,继续在她耳畔调笑。
鸾夙气得一跺脚:“殿下已在宫里吃过了,我可没吃呢!”边说边使劲挣脱了臣暄,坐在案前兀自支起筷子。
臣暄这才轻咳一声,徐徐在鸾夙身边落座,只看着她吃菜,自己却不动筷子。鸾夙执筷的手不禁有些抖,好不容易在臣暄的注目下吃了几口,又听他问道:“药都按时喝了?”
“喝了,”鸾夙回道,“要不是配着你送来的冰糖,我定然喝不下去。”她这样说着,忽然便想起在南熙受手伤时,聂沛涵逼着她喝药的情形,一时间不免有些黯然。
臣暄不动声色看在眼中,顺势便道:“关于周会波的事,慕王回话了,让把人给他送去。”
鸾夙点点头,话里带着些回避之意:“不是说过不提他了吗?”
臣暄却对此话只做未闻,继续说道:“统盛帝膝下共有九子,大皇子、三皇子相继薨逝,余下七子之中,四子聂沛瀛与七子聂沛涵最为出众,是储君之选。聂沛瀛八面玲珑,在朝中素有仁慈之名,颇得众臣拥戴;聂沛涵胜在军功卓越,在武将之中威望极高。两人各有千秋,几个皇子也各有心思,目前看来,与聂沛涵最相好的是九皇子聂沛潇……”
鸾夙一直耐心听着臣暄说话,听到此处再难忍耐,放下筷子渐渐沉了脸色:“殿下这是何意?”
臣暄面色坦然:“如若你想以逃避的方法来忘记他,我可以不提,只怕你还是会记着。这样也没什么用。”
“殿下不信我?”鸾夙心虚地垂了眸。
“不是不信,”臣暄严肃回道,“是不欲让你逃避。夙夙,我是要娶你的,以后你会是大宣朝的太子妃,再以后还会母仪天下……难道你要永远避谈南熙?倘若聂沛涵继承皇位又如何?你心性坚韧如斯,现下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听了?”
他神色如常地看着她:“这不是我认识的鸾夙,更不是凌芸。”
鸾夙咬着下唇,半晌才回叹一声:“我怕你介怀。”
“我没有介怀,我只会面对问题,解决问题。”臣暄再次握上鸾夙的手,好似是要给予她莫大的勇气:“你如今有我,我会让你忘了他,你又何须自欺欺人?除非你不信我。”
鸾夙有些黯然,更多的却是动容:“我信。”
臣暄便轻轻拍了鸾夙的手背,语气变得轻柔起来:“快吃吧,菜都凉了。”
“听了一肚子说教,早不饿了。”鸾夙开始恢复本色。
臣暄笑着将她抱坐在怀中,宠溺地道:“我就喜欢夙夙伶牙俐齿。”
他们这个姿势……好似过于暧昧了。鸾夙只好将双手撑在案上,刻意避离臣暄的怀抱,想要与他保持距离。
臣暄却不愿轻易放过鸾夙,一个个的吻落在她耳垂之上,随即轻咬起来:“夙夙……”
鸾夙感受着那略带酒意的亲昵,大感吃不消。她本能地想要拒绝,却又说不出口,只得小心翼翼避开他的撩拨。
“别动!”臣暄感到她的不安分,在她耳畔低低警告:“我有分寸。”
鸾夙只得危坐于臣暄怀中,紧紧绷着身体,不敢再动。
臣暄再次轻笑起来,那温热的鼻息附在她的耳畔与脖颈:“这么久我都等了……我会名正言顺地要你。”言罢又伏在她香肩之上深吸两口气,才渐渐松开手上力道:“左右父皇也同意了,待凌相的牌位入了忠烈祠,我便光明正大迎娶你……”
臣暄将她抱在怀中,再次声明道:“至多一年,再久我也等不了了。”
鸾夙一想起过了这个年,臣暄业已二十有四,便能体会他与中天帝的急迫心情,自己也添了几丝愧疚:“殿下……”
“唤我‘存曜’。”他笑着提出要求。
鸾夙抿着嘴唇半晌,才勉强张口挤出两字,不是“存曜”,而是“臣暄”。
臣暄笑得更为爽朗:“好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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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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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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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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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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