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沉鸾孽>第55章:王者再见
  “慕王殿下钦鉴:

  黎都一别,迄今五月,存曜感殿下援手之恩,未及面唔道谢,每每思来辗转反侧。今闻殿下再施援手,救爱姬于危难之中,存曜感激涕零,唯亲往拜会,兹于二月初九亥时三刻登门造访。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书不尽意,余后面叙。

  诸荷优通,再表谢忱!

  存曜拜上”

  聂沛涵手执书信在心中冷笑不止,臣暄这封简短信笺从头至尾用的都是表字“存曜”,可他竟不知自己何时与臣暄已熟稔至此,可用表字相称了?尤其是信中“爱姬”两字,直教他觉得如此刺目。

  聂沛涵低眉看了看那句“兹于二月初九亥时三刻登门造访”,伸手就着烛火将书信烧尽。很好,二月初九前来拜访,二月初八才将书信送到,可见臣暄已是秘密到了烟岚城。

  房州是他聂沛涵的封邑,他也向来自诩管辖有序、井井有条,不想敌国如此重要的人物入了首府烟岚,他却毫不知情。由此可见,若非对方有备而来,便是他身为城主防守不利。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是聂沛涵所不能忍受的。

  这已是臣暄的变相示威。

  聂沛涵深深反思,知晓是因为自己近日精力分耽、有所松懈,才会令臣暄有机可乘。而自己为何松懈,为谁松懈,他自问一清二楚。

  这种松懈与失误令聂沛涵感到有一丝不安与惶恐,幸而这一次来的是臣暄,这种变相示威也仅算是一种警告与提醒,用以警醒自己不再沉沦于某些镜花水月的事物之中。须知自己心底最想要的那个东西还未及触手,旁的东西又怎能再来分散心神?

  不可否认,臣暄来的时候恰到好处,来的方式也很特别,令聂沛涵忽然发觉自己已身在悬崖边缘,绝不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臣暄的这封书信,及时地拉了他一把。

  聂沛涵站在屋前望着深沉天色,淡淡开口相问:“几时了?”

  “回殿下,亥时了。”

  聂沛涵转首看向回话之人,此人名唤岑江,二十四岁,乃是从前他在军中的暗卫之一,处事恭谨、沉默寡言、极为自律。自冯飞出了那档子事之后,他便将岑江调来接替了冯飞之职,今日刚到,便不假歇息径自入岗。

  “丁将军必然已告知你冯飞为何被调走了。”聂沛涵道出一个陈述句。

  岑江俯首默认。

  “如此也好,本王不必多费唇舌。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只管做好分内之事。”这句话聂沛涵是说给岑江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属下省得。”岑江的回话平淡冷毅。

  听闻此言,聂沛涵的目光不禁移向鸾夙的窗户,远远瞧见屋内灭了烛火,思忖片刻又命道:“给她屋里点支安神香。”

  岑江领命而去。

  既然臣暄是入夜秘访,他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亥时二刻起,聂沛涵亲自在府院相侯,身旁除却丁益飞与岑江之外,再无人相陪。这是他的封邑他的府邸,只这二人相陪,他自问便已足够。

  亥时三刻,府前响起马匹嘶鸣之声。来者准时,亦算是对主人的一种尊重。聂沛涵面无表情行至府前,只见三匹骏马先后而立,当先之人一袭白衣,在夜色之中更显清俊,正是半年未见的北熙镇国王世子,臣暄。

  臣暄面上并无仆仆风尘,相反却泛着流光溢彩,下马对聂沛涵拱手道:“存曜深夜造访,唐突殿下,万望恕罪。”

  聂沛涵虚扶一把,淡淡回礼道:“世子披星前来,本王未及出城远迎,有所怠慢,才是罪过。”言罢已做出“请”的手势,让了臣暄一让。

  两人并没有过多寒暄这半年里各自的风采变化,一路无言径直踏入慕王府,绕过庭院进了迎客厅。待众人落了座,上了茶,臣暄才又笑道:“实不相瞒,存曜此次前来是有两件事欲与殿下相商,明日一早便要赶回北熙,不能久留。”

  聂沛涵见臣暄开门见山,亦不多做礼让,侧首请道:“世子但说无妨。”大约是因为离开黎都、少受束缚的缘故,聂沛涵觉得臣暄如今看着甚是朗月风清,比之从前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臣暄倒是并无顾忌,只看向聂沛涵笑道:“存曜所言,兹事体大,唯能与殿下一人道哉。”

  聂沛涵挑了挑眉,也不看丁益飞的忧虑面色,毫不犹豫挥退众人,再向臣暄道:“世子请讲。”

  臣暄笑了:“一件私事,一件公事,殿下欲先听哪一件?”

  “公事为先。”聂沛涵不假思索。

  臣暄淡淡抿了口茶:“承蒙殿下援手,自离开黎都与家父会合之后,存曜整军北上,半年以来势如破竹,已将北熙半壁江山纳入旗下。想来问鼎黎都,指日可待。”

  聂沛涵噙笑回贺:“恭喜世子。只盼世子勿忘当日你我之约。”

  “时时牢记,不敢有片刻忘怀。”臣暄再笑:“说到此处,存曜还要再向殿下致谢,谢殿下代为照看爱姬。”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手劲一起,瞬间飞入聂沛涵掌中,袖风还带灭了一盏烛火:“此乃谢礼,还请殿下笑纳。”

  聂沛涵也不避忌,大方打开锦盒,只看了一眼,便又蹙了眉,尚未开口问话,臣暄已笑着续道:“南熙大皇子的左耳,权且给慕王下酒吧。”m.xiumb.com

  饶是聂沛涵见惯风雨,此刻看到同父异母兄长的耳朵被人割下,也不由心中一紧,问道:“他人在何处?”

  “聂沛鸿失了船上货物,在北熙滞留数日,不巧为我所擒。问清前因后果之后,才知他曾冒犯慕王殿下,存曜便僭越将他押在秋风渡口,眼下如何处置,但凭殿下做主。”

  臣暄寥寥数语,说得避重就轻,然而其中内情,却教聂沛涵吃惊。细算时日,从他与聂沛鸿在秋风渡狭路相逢至今,已过去四月有余,这期间聂沛鸿竟然一直都在臣暄手中,且听意思还遭受了一番折磨。这等手段悄无声息,竟是瞒过了南熙皇室诸人,绝对不可小觑。

  难怪自己此上京州复命没瞧见聂沛鸿,还以为对方刻意避而不见,彼时又恰好得知鸾夙被郇明掳走,他便没有多想,匆匆离开京州追踪郇明而去,不想聂沛鸿是落在了臣暄手中。

  聂沛涵在心中暗暗揣度,不知臣暄这番示好举动究竟何意,便问道:“世子可知你擒了我大哥的后果?倘若此事传入我父皇耳中,只怕对镇国王大业有弊无利。”

  臣暄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存曜既然擒了,自有把握平息此事。如今只听慕王殿下一句话,是放是杀,殿下做主便是。”

  聂沛涵闻言暗道臣暄伪善。自己若说放了聂沛鸿,聂沛鸿定会将这笔账连同那日在秋风渡的事都记在自己账上,来日新仇旧恨一并计算;可自己若说杀了聂沛鸿,那便是杀兄之罪,臣暄摆明是要将自己放入不仁不义的境地之中。

  聂沛涵斟酌半晌没有答话,沉默良久才听臣暄又道:“既然殿下心中两难,那存曜便代劳了吧,明日遣人将另一只耳朵送至府上。”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已决断了聂沛鸿的生死。聂沛涵抬眸审视臣暄:“本王与世子明人不说暗话。本王想要什么,世子理应晓得,若是世子能助本王一臂之力,自然最好不过。”

  臣暄笑容不改:“投桃报李,存曜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慕王殿下人中龙凤,登顶南熙大位指日可待,不过前路漫漫,殿下需有足够耐心。”

  聂沛涵也笑了:“还是镇国王行动神速,照此情形看来,不出两年,原氏便要灭了。”

  “只要殿下不在这两年之内带兵北上,灭原之事必成。”臣暄终于道出此行目的。

  这是未来王者之间的心斗与智斗,聂沛涵轻靠椅背,以静制动:“本王区区皇子亲王,岂能左右吾皇之意?”

  臣暄看了聂沛涵片刻,才缓缓笑答:“这世上若连慕王都不能掌控统盛帝的心意,只怕也无人能做到了。”臣暄说着揽袖而起,风度翩翩再道:“事成之后,存曜定然重谢。”

  “重谢?”聂沛涵假作来了兴致:“不是女人吧?”

  臣暄闻言眸光一紧,瞬时却又是一笑:“以时势看来,存曜成事必在慕王之前。若灭原大事可成,存曜自当助殿下一臂之力,令殿下得偿所愿。”

  礼尚往来。臣暄成事时,他按兵不动免去其后顾之忧;他举事时,臣暄自当倾力回报前来襄助。如此一想,这桩买卖的确双赢,谁都不会吃亏。

  聂沛涵看向臣暄:“口说无凭,本王如何能信?”

  “存曜以为,一个聂沛鸿已足够表明诚意。”

  聂沛涵不得不再次沉默。臣暄说得没错,臣家父子不惜得罪自己的大哥,已足见诚意。如今朝内老大聂沛鸿、老四聂沛瀛各有拥戴者,处处与自己争锋相对,倘若此次聂沛鸿身死出局,自己便能专心对付老四一党,着实减去压力不少。

  聂沛涵抬眸再看臣暄,见他一副信心满满模样,忽觉心中没来由地一抽……若是两人都能达成所愿、各自揽过一国大权,那以后……

  以后两国若能和睦相处,自然最好不过;可若是争端频起,只怕有朝一日他二人之间难免再见输赢。

  臣暄见聂沛涵表情深沉,好似知晓他心中所想一般,再次笑道:“存曜父子并非贪功好大之人,亦非野心勃勃之众,守得一隅,已然足够。若是殿下放心不下,这一桩事且当存曜没有提过。”

  没有提过?聂沛涵如何能当没有提过?事实上臣暄的条件的确很诱人。反观自己所担忧之事,尚且太远太飘渺,若是不能达成眼前所愿,又何来以后?况且若当真到了两人针锋相对的那一天,能与臣暄这样的人一争天下,也未尝不是一件畅快之事。

  聂沛涵笃定臣暄心中亦做此想,便对他回以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世子今日果真来得好。英雄所见略同,由此可见一斑。”

  臣暄笑得隐晦:“存曜与殿下向来志趣相投、眼光相似。”

  聂沛涵神色不变:“看来世子要说第二件私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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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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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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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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