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真煌宫三个字,本来还有些义愤填膺的神仙们顿时十分尴尬,仰着头打起了哈哈。这就不是他们能过问的层次了,毕竟那可是真煌宫宫主啊……真煌宫宫主的真实身份,天界知道的人其实不多,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位是不能得罪的恐怖存在。真煌宫乃是祖神东皇太一的住所,东皇太一寂灭之前布下禁制,而那人不知道是打破了禁制还是得到了禁制的认可,居然成为真煌宫的主人,这已经足见对方来头不小了,更可怕的是,三界之中的两大势力,天界之首天帝,古神族之首怀苏上神,见了那位都得恭恭敬敬持晚辈之礼,连巨头们都俯首帖耳,他们这些星君又哪敢对真煌宫的事指手画脚,也只能偷偷在心里感慨一下太白星君的不幸了,甚至也有几个心思龌龊了暗暗羡慕起太白星君能得到真煌宫主人的垂青,那可是天大的造化啊!
作为当事人的容隽并不知道外界之人或怜悯或羡慕的心思,以他的性子,便是知道了也无所谓。眼下他比较在意的,是青璃到底想做什么。
那日初遇,青璃只是留下了一个名字,一缕幽香,便翩然远去,快得让容隽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但是第二日,青璃便又亲自上了门来,敲开了金星宫的门,还带着见面礼。那是一斛夜明珠,每个都有婴儿拳头大小,中间还有细碎的星沙,显然并非下界之物。青璃将夜明珠装点了他的宫殿,笑眯眯道:“这夜明珠是旁人自太虚秘境的一处星墟寻来孝敬我的,你看着可好?”
容隽有些僵硬地点头,说:“好,不过……”
青璃没等他说完,便眉眼弯弯欣喜道:“你喜欢就好了。”
说完便又飘然远去。
第三日,青璃又上门来,这次带来的数十株红珊瑚,每一株都有如假山一般高大,璀璨夺目。
“你这金星宫太冷清了,正适合摆一些红珊瑚热闹一下。”青璃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布置,又问容隽道,“你觉得这株珊瑚摆在这里好看吗?”
容隽说:“好,不过……”
青璃喜笑颜开道:“我就知道你会说好。”
容隽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眸,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时他还不知道青璃的来头,只当她是哪家的神女,长得虽是极美,脑子却似乎有些问题,一开始她碰上了他的船,却要索赔,他当自己是被讹诈上了,也做好了赔偿的心理准备,可结果,说要索赔的那个人,却反而每天带着厚礼上门来。对着那样一张笑得无比真诚的脸,容隽发现自己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青璃每日上门,从不空手,或者是奇珍异宝,或者是天界的美食美酒,无一不是难得之物。苏瓜瓜和金瑞早已习惯了青璃的准时上门,每日瞅着时辰将至,便都乖觉地到宫门口等待迎接,容隽敏锐地察觉到,苏瓜瓜和金瑞二人对青璃似乎有种莫名的熟稔与亲近。
容隽心中暗自存疑,但苏瓜瓜和金瑞既然没有主动坦白,自己若是开口询问,只怕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索性先按捺不问,默默观察。
到了第三十日,青璃又上得门来,容隽早已做好了准备,在院中候着。青璃站在拱门边,今日穿着一身浅青色的长裙,只比她瞳孔的颜色略重两分,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她一双水亮的眸子盈盈漾着波光,欲语还休地望着容隽,看得容隽坐不住了,清咳了一声,为她倒了杯茶,问道:“你今日来,又有何事?”
青璃微微低下头,白嫩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我送了你这么多东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容隽沉默了片刻,据实以告:“确实……不太明白。”
青璃扭捏道:“你那日撞了我,可是答应了要陪我的。”
容隽道:“我是答应了要赔你,可你从未告诉我要我赔你什么。”
青璃道:“陪我什么,自然是陪我吃喝玩乐,陪我睡觉,陪我一辈子啊!”
容隽从未听过如此厚颜无耻又理直气壮的话,顿时被噎住了,白皙的脸皮涨得通红。
这一幕熟悉的场景让青璃嘴角微翘,笑出了声,又觉得有些不妥,干咳了两下故作正经道:“你既然答应了陪我一辈子,我便当以礼待你。我们天界和人族的风俗不同,并没有三媒六聘的琐碎细节,神仙眷侣若有意结合,便须交换信物,向太阳星君三拜即可。可我想着,你既然来自人界,我便还是尊重着人界的规矩,找了些东西来送给你,便当是嫁妆。”
容隽实在无言以对,只觉得额角的血管突突跳着,心乱如麻。
青璃见容隽没有言语,便又接着道:“可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们成亲之后,可不可以搬到我那里去住……你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
容隽低下头,捏了捏眉心,片刻之后抬起头来,淡淡道:“我们可能对彼此的话有些误会,我说的赔,是赔偿的赔,之前若有得罪,还请见谅,至于结成眷侣,我确实未曾有过这个心思。”
“以前没有,难道以后不会有吗?”青璃急道,“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
青璃心里想的是,东皇每一世的转世,无论是逐渊、傅行书还是容隽,每一世都会喜欢上她,这一次怎么可能例外呢!
可容隽不明白,在他听来,只觉得这个神女真是自恋得前所未见。他承认她美貌,富有,强大,甚至他莫名地对她也有一些好感,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卖身。
容隽站起身来,神色冷淡了许多,说:“不好意思,还请姑娘留下仙府所在,这些东西我会送还仙府,结成眷侣之事,还请不要再提。”
青璃怔了怔,仰着头看着容隽冷漠的神色,心头的怒火一点点,越烧越旺。她拍案而起,怒道:“你居然敢说不娶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容隽淡淡抬了下眼,丝毫不惧:“不知。”他等着对方高傲地报出名号,可青璃却忽然委屈地红了眼眶:“我是青璃啊……”
那双翡翠般的眸子溢满了水光,容隽的心口莫名地刺痛了一下,竟生出抱住她的冲动。他微微一惊,收回了心神,耐心道:“青璃姑娘,你我萍水相逢,不可因为一时冲动而误了自己。”
青璃抬手在脸上一抹,倔强道:“才不是一时冲动,反正今日你从也好不从也好,都得跟我走!”
就这样,青璃将容隽掳走了,囚禁在真煌宫中,闹出了天界有史以来来最大的丑闻和绯闻。
容隽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一直以来纠缠着自己的,竟然就是初上天界时,那位仙童口中最不能得罪的伟大存在。容隽终于明白为何此人不能得罪了,因为她不但强大,而且不讲理。
青璃拉着他的手,带着他踏遍了真煌宫的每一寸土地,指着院子问他眼熟吗,指着仙葩问他香味熟悉吗,指着古琴问他想弹吗,好吧这些都能忍,可是最后她竟然引着他到寝宫之中,指着铺满云锦的柔软床垫,面带羞涩问道:“想睡吗?”
容隽觉得自己不是进了真煌宫,简直是进了蜘蛛洞,这青璃哪里是什么神女,分明是个妖精!
他满面通红,拂袖而去,一路走到了真煌宫门口,却被结界拦住了去路,等了许久,不见青璃追来,无奈之下只好回头找她,打算好好与她说理,让她放自己回去。可是到了寝宫,看到的却是委顿在床上青璃,她蜷缩着抱着双膝,尖尖的下巴搁在膝盖之间,双目怅惘,隐含泪光,看着去而复返的容隽,怔怔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容隽的心口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酸麻的感觉遍及全身,让他不能动弹。
青璃眼中的晶莹从脸庞滑落,她垂下眸子,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呢喃:“难道,东皇真的消失了……”
容隽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她面前,温声道:“宫主,您可是将我当成了别人?您独居真煌宫,怕是太孤独了,才会生出幻想,宫主若不嫌弃,我金星宫愿意为宫主敞开,我也愿意当宫主的朋友。”
“朋友?”青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天底下,可没有哪个人敢说与我当朋友,便是怀苏都不敢。”
古神怀苏之名,容隽自然听过,他如今虽为太白星君,却也无法与古神族之首的怀苏上神相提并论,听青璃这么直白一说,他顿时有几分尴尬,神色也冷了三分。
“你既然不愿意和我结成眷侣……”青璃缓缓说着,容隽还以为她愿意放手了,不料她眉梢一挑,恶狠狠道,“那就待在真煌宫,待到你愿意为止!”
容隽就这么被迫待在了真煌宫,一并被带进来的,还有金瑞和苏瓜瓜,这两个叛徒已经不加掩饰地投靠了青璃了,尤其是苏瓜瓜,一口一个阿漓姐姐跟前跟后的,也只有金瑞听着青璃的吩咐,每日过来问问他有什么需求,是否想开了。
容隽沉着一张脸问:“你们两个一早就认识青璃,是她派来我身边的。”
金瑞叹了口气道:“星君既然早已猜到,我便不隐瞒了,便如星君所说,我和瓜瓜,本就是尊上的人。”
“她到底有什么图谋?”容隽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他自忖不过一介凡人,论相貌,论修为,论地位,不说与青璃相比,便是在这天界神仙之中,也算不上最顶尖之辈,青璃到底看中了他什么?
金瑞望着容隽眼中的戒备与警惕,不由得暗自叹气道:“星君多虑了,尊上只是喜欢你而已。”
“她是高高在上的真煌宫宫主,便是天帝见了她都要矮上三分,她喜欢我什么?”容隽并不十分相信。
金瑞心想,她大概喜欢你喜欢她吧……因为这三界之内,十几万年,从未有过一个人,像你曾经那样深深爱过她,付出一切地对她好。
“星君可知道,为何这么多年来,人族始终未能有修士突破九劫飞升天界?”金瑞问道。
容隽道:“下界灵气稀薄,修行日渐困难。”
“不错,这也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天界加大了雷劫的强度,让飞升变得无比困难。但星君的飞升,却显得一帆风顺,星君可知道,这又是为何?”xiumb.com
容隽神色一动,目光锐利地看向金瑞。金瑞叹息道:“是我们尊上暗中出手相助的,她喜欢星君,很多年了,绝非一时冲动,还不如说她是处心积虑地想要接近你,也讨你喜欢。”
“很多年……”容隽神色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闪过,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
金瑞道:“请星君多体谅尊上的苦心吧。”
金瑞走了很久,容隽也坐了很久,他想起苏瓜瓜跟在青璃身侧,一口一个阿漓姐姐地叫着。
阿漓……阿漓……
头颅之中仿佛被锥子一下一下刺着,痛得让他麻木。
他曾经有过一个女弟子,似乎……也是叫阿漓……
可是他忘了……
容隽想去问问青璃,到底她是不是自己忘了的那个阿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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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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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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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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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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