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隽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瞳孔涣散,苏漓碰到他的手,惊愕地发现他的手心竟然都是冷汗。“容隽,容隽!”苏漓紧张地唤着他。
许久,容隽才缓缓回过神来,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一般,脸上的神情,是苏漓从未见过的悲伤与脆弱。苏漓忍不住地心疼,“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
容隽忽地俯下身,紧紧地抱住她,仿佛溺水之人抱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用尽了所有力气,几乎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阿漓……”容隽哑着声音喊她的名字。
“我在这啊,容隽,你到底怎么了?”苏漓的手回抱住他的后背,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
“阿漓,阿漓……”容隽没有回答,只是一声声地喊着她的名字,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苏漓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却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和恐惧,只能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哄着他一般,柔声说:“容隽,阿漓在这里。”
容隽终于缓缓镇定了下来,却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他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漆黑的双眼,谁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好了,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了,通道打开的时间有限。”苏漓见容隽镇定下来,也松了口气,拍拍他的后背,退开了少许。她虽对容隽的异常很是好奇,但此刻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容隽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轻轻嗯了一声,苏漓从他怀中抽身,对容隽说道:“我先带着他们离开,你殿后,如何?”
“好。”容隽轻轻点头。
苏漓朝他笑了笑,便转身领着数十个村民一一从通道处飞离山河鼎。
容隽仰头望着苏漓离开的身影,眼中的苦涩越来越浓,他是该悲哀自己看到了未来,还是应该庆幸?
那样的未来,自己能够改变吗?
他该不该告诉苏漓?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苏漓对她隐瞒,可能有很多秘密,便是深爱之人也不能分享。
距离他们进入山河鼎至今已过去近半个月,当日大祸酿成,各宗门长老高手死伤无数,闻讯而来的门人在山河鼎外追着慕容徽讨要说法,又是爆发了一场混战,最终也没有得出个各方都满意的结论,争吵了十几日,终于各自散去。那一日山河鼎忽然发生剧烈震动,爆发出神圣气息,万里之内皆有所闻,但有本事看出山河鼎真身的人寥寥无几,看出来的也都藏在心里,不敢叫他人得知,有心想要对山河鼎下手,却毫无头绪,随着周山论法之期的逼近,也只能先将此处的事情搁下,想到办法后再来取宝。
唯一坚守此处的,只剩下一个人。
余长歌负手而立,刚毅的脸上不曾显露出过迷茫或怀疑,他始终坚信,苏漓和容隽会从山河鼎中出来,这十几日来他始终在鼎外守着,前几日还有几个其他宗门的低阶弟子在此巡视,但因为这一日便是拍卖会最后一天,听说有不少奇珍异宝压轴出现,那些弟子都耐不住好奇心跑回了云中城,只余他一人在此。
余长歌仰头看着青铜上的壁画,忽然壁画微微震动起来,他瞳孔一缩,向后退了几步,便见山河鼎上爆射出一道金光,金光之中,一个少女的窈窕身影当先飞出。
“苏漓!”余长歌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忍不住惊呼出声,但还未等他缓过神来,便见无数身影跟在苏漓身后一一现身,那些人有老有少,修为似乎都不低,余长歌一开始以为是当日参与献祭阵被一同吸入鼎中的修士,但仔细一看,却震惊地发现这些人的面孔无一熟悉,而且好几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竟然修为都已远远超过自己,只怕都是元婴修士!
哪里来这么一群怪物!
“余长歌!”苏漓看到发愣的余长歌,笑着朝他跑了过来,“你还在这里呢,这几日,你不会一直没离开过吧。”m.xiumb.com
余长歌缓缓收回了震惊的目光,看向苏漓:“这些人是……”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苏漓扭过头看向后方,此时容隽作为殿后之人也已走出了金色光道,朝余长歌微微点头。“这些是上古遗民,洪荒之时躲入山河鼎中避灾,知道外面的世界没有毁灭,如今便随我们一同出来,我打算等周山论法之期过后便带他们回蓬莱安置。”
余长歌略略一数,这一群人里元婴修士便有六十个,最差的也是神通境中期,放到大荒之上都是一股强横的实力,若是加入了蓬莱仙宗,那还有谁能与之匹敌……余长歌素来被人称为天才,但与这些人一比,竟只能垫底……
苏漓哪里知道余长歌心里的尴尬与挫败,骤得自由,她正是满心欢快的时候。“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已经是十七日了,拍卖会最后一天。”余长歌勉强收敛了心神,答道,“之前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在此巡视,今天都赶回云中城了,因此只有我一人在此,否则,你带着这么一群高手出现,只怕要引起大荒震动了。”
苏漓一想也是,这么庞大的一支元婴队伍,走到哪都是太过显眼了,便扭头对族长说道:“族长,还要麻烦你们都收敛了气息,如今大荒人才凋敝,元婴修士身份尊贵,却也怕引起其他势力警惕提防,我们还是要低调行事一些。”
族长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我们绝对不会给苏姑娘你添麻烦。”
余长歌见这些高手都对苏漓俯首帖耳,心中不禁更是惊奇。
容隽越过众人,来到苏漓身边。“我们这便回城吧,那一日发生之事,还需要找慕容徽理清楚。”
余长歌闻言便道:“慕容徽已然去了周山,那日事发之后,你和苏漓被吸入山河鼎中失踪不见,而献祭阵的阵法中断,几位法相尊者遭遇反噬,尽皆身亡,其余元婴强者也都伤势极重,反而是慕容徽置身阵外,伤势最轻,各宗门宗主长老便都向慕容徽问责,不料慕容徽将罪过尽皆推到你们二人身上,当时没有对证,几位宗主长老自然也没有全信了他的话,便都约上了周山,请四大宗门的宗主主持公道。”
听余长歌这么一说,苏漓怒极反笑,冷冷道:“慕容徽真当死无对证由着他颠倒是非黑白了吗?那日若非我强行中断了阵法,别说七位法相尊者了,便是最外围的神通境弟子也无一能幸存。外人不知道,难道身在阵中的那些元婴强者也不知道吗?”
余长歌看了容隽一眼,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容隽见余长歌神色有异,淡淡道:“你有话不妨直说。”
“慕容徽说,他不知道这个阵法乃献祭大阵,他说,这个阵法是容隽真人传授于他的!”余长歌说。
苏漓和容隽俱是一惊,容隽眉头紧锁,拂袖道:“荒谬,我从未听过七星献祭阵,又怎能传授于他。”
苏漓自然也是不信,愤然道:“他倒真是推得一干二净,不行,我们得赶快去周山,不能由着他污蔑!”
容隽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地一白,苏漓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又回过神来。
“容隽,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神不守舍的样子。”苏漓担忧地望着他。
容隽勉强一笑,摇头道:“没什么,我们赶快走吧。”
余长歌敏锐地发现苏漓对容隽的称呼和态度都有了微妙变化,他眼神微动,了然的目光在二人之间一转,化为戏谑的笑意。
看来这十几日里,发生了很多不可说的妙事啊……
众人议定之后,便打算先回云中城,再转到周山。不料苏漓刚转身欲走,便感觉到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她神色一凛,下意识地腾空而起,飞离了山河鼎,其他人也和她一般远远飞开。
身后山河鼎正发出剧烈的震动,露出地表的部分越来越多,似乎努力地想要挣脱大地的束缚,终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山河鼎破土而出,发出幽幽绿光,极速旋转着,越变越小,同时朝苏漓的方向飞来。
容隽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将苏漓往身后一带,左手一挥,化出层层叠叠的结界屏障,但是这世上又有哪个人族的力量能够挡住神器前进的脚步,山河鼎势如破竹,毫无阻滞地撞碎一道道屏障,每撞碎一道屏障,体型便缩小了一半,到最后竟只剩下巴掌大小,滴溜溜转着,来到容隽面前,然后戛然而止。
“它……似乎并不想攻击我们。”苏漓从容隽背后冒出个脑袋,凝神望着眼前古朴的小鼎,之前她在祖龙的回忆里看到娲皇将山河鼎交给祖龙青璃,那时的山河鼎似乎也是这么小巧精致的形态。
小山河鼎在容隽身前上下浮动着,似乎听懂了苏漓的话正微微点头,身影一闪,便到了苏漓眼前,晃动着圆鼓鼓的身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漓眼神一动,试探着问道:“你想跟着我?”
山河鼎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在点头。
那些村民此时也都围了上来,震惊地望着山河鼎,又看了看苏漓,眼中的敬畏更见浓郁。“苏姑娘,这山河鼎,似乎是想认你为主!”
苏漓也是一脸震惊。“可是……山河鼎是神器啊,传说中,只有三位祖神才有资格当它的主人吧。”
族长道:“可是三祖神陨落六千年,而您继承了祖龙意志,又两次唤醒山河鼎,它若愿意认您为主,也不是不可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等来日您的修为渡劫成仙,便可发挥山河鼎的大部分威力,我们也可自由出入山河鼎了!”
苏漓被说得不禁心动起来,朝着山河鼎伸出右手,微笑道:“如果你愿意跟着我,那可要好好听话。”
小鼎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很是欢快地投入苏漓手心,撒娇似的蹭了蹭。
神器也会这么孩子气吗……
苏漓觉得,继苏瓜瓜那个便宜女儿之后,自己好像又养了个儿子。这么想着,她看向容隽的眼神便有些古里古怪,容隽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苏漓收起小鼎,悄悄靠近容隽,咬着耳朵道:“我方才在想,我有了苏瓜瓜那个干女儿,如今又有了山河鼎这个干儿子,年纪轻轻如花似玉的,还没当新娘,就先当了老娘,实在是吃亏得很啊。”
容隽白皙的耳廓微红,侧过头,轻声问道:“那你待如何?”
苏漓眨了眨眼,眼波流转处,顾盼生辉。“自然是想当你的新娘了……”
容隽身形一晃,险些从空中跌落,却见苏漓掩着嘴笑得乐不可支,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得逞的坏笑飞到他前头去。
容隽脸上薄红未散,失笑地摇了摇头,看着苏漓窈窕的背影,心中荡起的涟漪又缓缓沉寂下来,重归一片沉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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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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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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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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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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