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苏漓长长叹了口气,目光呆呆地落在容隽身上,每隔一会儿便探一下他的经脉,感受到平稳而有力的搏动之后,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了。
容隽的修为在她之上,喝下的蜜露也没有她多,想必是不会昏睡七天之久了,那么问题来了,自己要怎么面对醒来后的容隽呢?想想都十分尴尬……
苏漓困恼地捧着脸蛋,脑门一下一下杵在膝盖上。
其实她心里是喜欢容隽的,因为他是怀苏转世,苏漓对他更多了三分亲近与敬重,更加不愿意亵渎了这份感情。怀苏在她心中,如师如长,是最特别的存在,可她从来也没有一刻想象过,两个人会变成这种关系。如今她只能盼望着,怀苏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
苏漓一边打坐练功,一边守着容隽,过了大约一天一夜,容隽终于醒了。
“师尊。”看到容隽睫毛微颤,苏漓轻轻唤了一声,双手贴于膝上,一副乖巧的样子。“您没事了吧。”
容隽睁开了眼,双臂撑在地上坐了起来,眼神缓缓恢复了清明,却沉默着一言不发,目光游移着,从身下的草地,慢慢向上移,最后看向了苏漓的眼睛。
“师尊,你怎么不说话啊……”苏漓心虚地低下头别过眼,明明被强吻的人是她,结果满心罪恶感的人也是她。
温热的触感贴上脖颈,苏漓猛地一颤,向旁边躲了一下,却听到一声低沉的喝止:“别动。”
苏漓立刻僵住了,一动不敢动。容隽温热的指腹忽然发出了丝丝凉意,覆盖在她先前被咬出的伤口上,她之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忘记了这个伤口,现在被容隽轻轻一抚,顿时脸上发烫,浑身不自在。
看样子,容隽是没忘了先前发生的事……
苏漓在心中哀嚎一声,任着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在脖颈上蔓延,好一会儿,容隽才收回了手,说:“好了。”
“啊……谢谢师尊……”苏漓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膝盖说。
那个清冷的声音说:“阿漓,我是怀苏。”
“什么!”苏漓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容隽,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仔细地打量,“师兄,怎么是你?今天十五了吗?”
“那个西瓜精不知道吃了多少天材地宝,因此蜜露之中含有一丝元神之力,借助这一点力量,我才能提前苏醒过来。”怀苏淡淡说着。
“是这样啊!”苏漓一阵欣喜,“那太好了,我这里还有不少蜜露呢,以后师兄就可以常常出来了!”
“不必了,蜜露的作用不在于此,给我也是浪费。”怀苏看着苏漓,眼神微沉,“阿漓,你……”
苏漓再怎么迟钝,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一点——怀苏师兄心情不好,很不好。怀苏师兄平日里极温和的一个人,看着她的时候总是眉眼带笑,何时像现在这般冷漠,他为什么心情不好,苏漓只能想到一个解释了。
“师兄!对不起!我错了!”苏漓俯首便拜,额头百分百地贴到草地上,显示出了十二分的诚意。“我不该趁师兄失忆的时候跟师兄开玩笑,让师兄误会,害师兄对我做出那样的事!”
怀苏垂着眸看着苏漓的头顶,神色复杂,却没有说话。
苏漓觉得心更慌了,她只能搬出对付怀苏屡试不爽的老一套了——撒娇!“师兄,你骂骂我,然后原谅我,好不好……”苏漓软声哀求。
“阿漓,起来吧,我没有责怪你。”怀苏的手落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将她带了起来。他没有责怪她,因为他自己心中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他能感受到阿漓的抗拒,可那份抗拒是因为对方是容隽,还是因为对方是怀苏,他无法问出口,甚至问出口了,苏漓自己也未必能想得明白。怀苏有种感觉,抱着苏漓的那个人好像是自己,又好像不是,仿佛有一个灵魂被剥离开来了,在那一刻,他成为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他从未有过一刻如此希望得到太古神丹,彻底恢复元神。
“我先前走火入魔,是因为心魔作祟。”怀苏压下了那些念头,说起正事转移苏漓的注意力。
果然,心魔二字立刻让苏漓忘了之前的尴尬。“心魔作祟?心魔也在你身体内吗?”苏漓震惊地望着怀苏,伸手摸了摸怀苏的心口,“什么时候的事,现在还在吗?”
怀苏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已经被打散了,不过是一缕残念而已。但凡被心魔之力所伤的人,都会受到心魔残念的影响,先前你观战之时受余长歌灵力的波及,便有心魔残念入体,因此内伤虽然不重,却因此走火入魔,经脉大乱,而这一次又被心魔直接重创,本是有更强的残念蛰伏在你体内,但是多亏了那瓶蜜露有清心驱邪之效,竟生生化开了心魔残念的怨气。”
苏漓恍然大悟,许多不解之处豁然开朗,难怪自己两次受伤都在昏迷中频频梦到逐渊和前世,在梦境之中饱受煎熬,原来都是心魔残念作祟。“那师兄你体内的心魔残念是不是也被蜜露化解了?”
“嗯,你修为尚低,受伤又重,因此昏睡七天才得以将残念完全化解,而我修为更高,化解也更快。”怀苏说着顿了一顿,略微责备地看着苏漓,“我早吩咐过你不许接近余长歌,为何又不听了?”
苏漓缩了缩脖子,嗫嚅道:“我以为只是站在旁边看看,谁知道看看也中枪……”
怀苏叹息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阿漓,心魔之强,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别说是你,便是我,也没有消灭它的能力。”
苏漓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师兄你可是上古之神,心魔如何能与你相比。”
“上古之神又如何,便是创世之神,也只能与它拼得同归于尽罢了。”怀苏眼神微微一黯,“阿漓你可知道,心魔缘何而来。”
“古籍说,心魔是人心思恶所变。”
“呵。”怀苏冷笑一声,“那是神族为了遮丑,编写出来欺骗世人的,人族不过黄土所化,哪里来那么大的能量,心魔全盛之时,足以与创世三祖神比肩,也是他,以一己之力掀起了三界乱斗之局,神族侥幸得胜,便篡改历史,将罪过尽皆推到其他两族身上,还真当知情的人都死了不成!”
显然,怀苏便是这知情人之一。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漓眉头越皱越紧,百思不得其解,“我一直觉得师兄对神族好像成见很深,对人族也不大看得上眼,只对兽族亲近,难道是跟这件事有关吗?”
怀苏的目光落在远处,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似有波光闪动,掠过一丝怀念与心痛。
“我亲近兽族,是因为我本体乃一株酥草,而天下间所有的草木,都是祖龙炼化水木精华,降下神雨所生,我因祖龙而生,自然对兽族多加照拂。我憎恨神族,是因为……”怀苏微微一顿,抬起眼看向天空,这里没有太阳,只有一点淡淡的光线,怀苏嘲讽一笑,“阿漓,这些不堪的往事我本不想让你知道,但你既然遇到了心魔,我便只能把这些事告诉你,让你有所防范。”
“心魔,不是人族心思生恶所变,人族的思恶之心,不过是他的食粮,他的原身,脱胎于三祖神之首,东皇太一。”
苏漓的神思随着怀苏的声音回到了万年以前,那个灵气浓郁而瑰丽无比的上古时代。
“创世之初,天地孕育了三祖神,神族之祖东皇太一,兽族之祖祖龙大帝,人族之祖娲皇。东皇太一传说生于盘古之眼,真身乃是太阳神,他拥有最为强大的力量,象征着新生与毁灭。太阳之神的使命,是照耀万物,使生死有序,万物轮回。然而上古末年,太阳忽然黯淡了下来,人界也因此陷入了一片混乱,四时无常,草木枯萎,无数人族死于疾病和天灾,神族降下神旨,说是因为人族作恶,触怒了上苍,因此降下神罚,可事实上,神族自己也清楚,这一切与人族无关,全都是因为他们的祖神东皇太一,那个世间所有光芒的来源,却在心中生出了阴影。”
“没有什么是生来就高高在上的,力量来源于使命,神族便是身负使命的存在,一旦他们有负于自身使命,便会受到天道制裁。本该照耀万物大公无私的太阳之神,却对一个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只想照耀一人,他的心魔,因此而生,却让三界陷入了混乱之中。为了平息这一场混乱,娲皇上真煌宫质问东皇太一,与东皇太一大打出手,结果两败俱伤。东皇太一终于知道大难将至,只能将心魔从体内驱除出去,但彼时心魔已然强大,被剥离的心魔拥有了神智与魔力,趁东皇太一虚弱之时逃入下界,以人族思恶之心为食,迅速壮大自身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成长为一尊庞然大物,拥有了与祖神抗衡的力量。但是他是东皇太一的心魔,心魔再强大,也无法抗衡自己的本体,因此他不敢正身面对东皇太一,便赋予了人族魔力,组建了一批实力堪比天将的魔君,企图攻上天界,毁灭神族。然而人族不知道,一旦天界神族沦陷,人族也会沦为魔神的奴隶,三界只会一同灰飞烟灭,没有谁能独活。”
“东皇太一重伤,神族式微,无力抵抗魔神军的步步紧逼,最终不周山沦陷。而娲皇也重伤未愈,只能求助于祖龙,终于,祖龙答应出手,三族签下协议,只除首恶,不清算旁人,战乱平息之后,三族平等而立,不得互相倾轧。不周山之战,祖龙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对抗魔神,鏖战一百个日夜,不周山甚至被拦腰撞断,祖龙身受重伤,终于镇压住了心魔。但神族却在此时背信弃义,放出三千弱水,企图淹没千万魔神军和亿万兽族,祖龙不忍生灵涂炭,便化身万里巨龙,以重伤之躯为堤坝,挡住了肆虐的弱水。弱水乃三界剧毒之物,祖龙在弱水侵蚀之下,支撑七日七夜,最终灰飞烟灭……”m.χIùmЬ.CǒM
怀苏难忍心中的痛意,语及此处,声带哽咽。
苏漓从未见过怀苏如此伤心而失态,恍惚间想起了怀苏曾经神色眷念怅然若失地看着一幅画,那画上有一个苍青色的背影,似远山缥缈,似薄雾轻愁,惊鸿一瞥,让苏漓久久难忘。她猜,那是对怀苏极为重要的一个人,可他从未听怀苏提起过,便也没有打听,可现在听怀苏提起祖龙,她莫名地有所感触,脱口而出问道:“师兄画上的那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便是祖龙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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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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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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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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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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