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远在天边,他们也能手脚通天,拜托当地朋友,安排一些吃吃喝喝的场合,引诱我前往,再介绍各种有为青年给我认识……
很可惜,我都违了他们的心意。
看来,他们是发现软得不行来硬的,决心采取暴力手段将我嫁掉!
哥哥边哀嚎边揉腿边解释:“良婿难觅,没看见咱爸对叶雅人一脸满意么。叶雅人就要和我们成为一家人了,想想都兴奋。”
说着说着,我哥一脸神往。
“你这色眯眯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那么想成为家人,你和他结啊……”
我哥不满地“啧”了一声:“小妹,你有所不知,叶雅人在黄金单身排行榜上可是名列前茅的,这回你刷到宝了,以后你不用买彩票了,这辈子的好运气怕都用在这上了!”
“两年前,你也是这样说。”
我哥的脸色刹时僵硬,顿了许久,他抱歉地喊我的名字:“长安……”
我大度地摆摆手:“既然他这么好,更不可能看上我。”
我这只不务正业的米虫,如何能塞进装钻石的锦盒?
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见叶雅人向我们而来。
我清了清嗓门单刀直入,决心速战速决:“叶先生,回去以后我们谁开口?”
“什么?”
“你是迫于父母要求出场走穴,我也没有攀附钱包的意思。所以,回去之后,你可以和伯父伯母说,看不上我这种胭脂俗粉……不,粗女糙汉。我一点都不介意被嫌弃。”我豪迈地说。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冷然问。
“欸?”这个回答,和我预期的不一样啊。
“我以为励小姐已经对我们的利益联姻了解得够充分透彻了。”
“欸?”我呆若木鸡。
“看来,励小姐误判形势的能力无人能及。”
莫非,他压根就不想反抗!
“励小姐刚回国,可以找父母先了解清楚后再与我谈判。”
“哎呀,我们家……真的没钱了吗?”
我的推测准了吗?心虚的我当着他的面喃喃问出声,然后顿然醒悟,跺脚撩话宣誓立场,“……反正,反正我是不会就这么妥协的!”
他:“你大可试试。”
我:“你这是威胁吗?”
这人,真不是省油的灯。
与他的几番交锋,我皆落了下风。
我们正剑拔弩张,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钢琴声。
我循声望去,只见大堂一角摆着一架白色三角钢琴,一位白裙女子正端坐其前,激昂演奏。修长细指灵巧跳跃,流畅跃动的音符在这空旷的大堂飞舞洒开。
她演奏的是巴赫的《g大调小步舞曲》,这首曲子很难弹,对演奏者指尖功夫与踏板技巧要求尤其高。Χiυmъ.cοΜ
音乐让我们暂偃旗息鼓,齐立静听。
“是丽宫策划的擂台赛,规则似乎是客人们依次上台演奏出指定曲目,弹得最好的那位可以拿到奖品!”哥哥解释。
“看来,擂主是她的了。”
“嗯,不过如果我上场的话,奖品应该是我的。”我胡诌。
叶雅人目光闪烁。
“哈哈哈,如果评委是我自己的话。”
叶雅人一愣,他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会自吹自擂的人。
我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此时右手小指正隐隐作痛。
一曲完毕,女孩的男伴为她鼓掌,两人相视而笑。女孩娇笑着挽住他的手腕,两人并肩走下演台。
待我看清那个人的模样,笑容也跟着在我脸上失去弹性,冷却僵硬。
一年未见,他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依然身姿挺拔,举止从容。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曾计划过与他重逢。
我们的重逢的地点是在街角一家静谧的咖啡店,或是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无数个暗夜里,在独属我的脑洞剧场里,轮番上演着《重逢》“高傲篇”——我高高昂起我的高贵的头颅,视他为无物,漠然与他擦肩;或是“市井篇”——我犹如骂街大嫂,叉腰吐脏,胡闹撒泼,最后狠甩他一巴掌,无比爽厉地来上那么一回……
我无法克制自己的这毫无道理的臆想,即便是那些画面里,永远以我回头看到他唇角蓄着冰冷的讥笑做结局。
然而,当剧本设定成真,我们真的重新遇见了。
他切实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只能呆呆愣愣看着他。
“听完嫂子这一曲啊,我终于明白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知肉味是什么感觉了,哥,我刚刚吃了牛排是什么味道来着?我全忘记啦。”有人迎上去,对女孩高高竖起大拇指。
女孩娇羞地捂住了嘴巴:“小路子,你是被蜜糖喂大的吧,真会说话。”
他从旁微微一笑,没说话。
嫂子……
原来,他结婚了呀。
我端详着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伴,不,他的妻子——明眸皓齿,明丽非常。
两人很般配。
胸腔之下藏着的某处柔软,正在隐隐抽痛。
也许是我一瞬不瞬的目光太过显眼,终于惹到这对壁人。
他终于将视线投向我。
那一刻,他的表情复杂,似乎是惊诧?惊喜?愧疚?似乎是后悔……
是后悔见到我吗?
“长安,好久不见。”
些许怔忡之后,他开口了。
他语调平静,一如往昔。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罅隙与不堪。
然后,我看见他摘下妻子挽在他臂弯里的手,举步朝我走来。
我断然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了一下。
金爷爷告诉我们,相逢一笑都能泯恩仇。
这世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我是个大度的人。
我好整以暇,正准备坦然相对。
我哥脸色一沉,拽着我的手,将扯我到他的身后。
拜托老哥,现在是在玩老鹰抓小鸡吗……你这样,好丢人啊……
“懋哥,好久不见。”他率先打招呼。
“哼!少来这套。”我哥傲娇偏开头。
他见老哥态度如此不善,笑了笑,似乎并不以为意,他扫视我们这群一圈之后,最后将视线投射在叶雅人脸上。
“这位是?”他问。
“他是长安的未婚夫,我妹夫!”我哥最先抢答。
突然被我哥报了名字的主人公微微一愣,旋即恢复正常。
“叶雅人。”叶雅人大方伸手。
“周斯远。”周斯远也握住他的。
我哥一个箭步上去,大力拍掉周斯远的手:“这是我妹夫!你不需要认识!”
啊,好幼稚……
我觉得颜面荡然无存,只能垂眼盯着鞋尖。就在前一秒,我才在叶雅人面前装宁死不从,此刻,我却希望他不要否认,至少,在周斯远面前不要否认……
“励懋中,你也别太过分了,当初是谁一声不响出国的玩失踪,丢着一大烂摊让人收拾,怎么——找到了接盘侠,就会摆谱了!”
刚才被夸被蜜糖养大的小路子上前一步,指着我哥的鼻子破口大骂。
一声不响玩失踪?
我愣了愣,默默咬紧下唇。
我哥冷笑:“什么蜜糖这么可怕,养出来的狗连唾沫星子里都浸着毒。”
“励懋中,你说谁是狗?”
“谁认谁是。”
“谁说励家是艺术世家来着,我看啊,是浪荡家才是,浪荡家出浪荡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才会有励懋中励长安这对浪荡崽子……”
我从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抄起一杯冰啤酒,朝着那没玩没了口吐毒液的人的脸泼了过去。
“励长安,你敢泼我……”吴路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他还想骂什么,我哥已大跨步上前,捏紧拳头对准他的脸狠狠一下。
“啊!”随着周斯远妻子一声尖叫。
吴路几个踉跄,脑袋磕倒在旁边的长桌上,磕碎了上面的许多杯碟。
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唾沫里混着血水和断牙。
吴路瞄了一眼他失去的东西,顿时歇斯底里发狂的大叫:“励懋中,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哥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抓着他的前襟,捏紧拳对准他的脸“嘭嘭”又给了几拳。对方也不是任揍的木头,张手掐我哥的脖子,将他倒在地上,两人瞬间滚在一起。
“斯远,怎么办怎么办?”周斯远的妻子花容失色,整个人缩在周斯远怀里瑟瑟发抖,周斯远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而我,快步冲上去,加入战局……
再不帮忙我怕我哥会被掐死。
杯盏撞击,酒液飞溅,花架倾倒,桌椅倒地……
它们发出或刺耳、或沉闷、或尖锐的声响,这些声响与破口大骂声、劝架声、哭声交融在一起,融成一部激昂战曲。
迎接我回归的独一无二的战曲。
最后,战曲休止。
我和我哥坐在车上,把车灯拧得亮亮的,一人握一瓶双氧水消毒,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我哥鼻青脸肿,我也差不多。
我和哥哥说:“吴路比我们惨,他头发被我薅下来一大撮。”
我哥“噗嗤”笑出声,伸长了手臂,揉了揉坐在后座的我的脑袋。
“送你回家后,我出去躲躲,等消肿了再回去,免得爸妈问七问八。”
“哦。”
哥哥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往家的方向疾驰。我托着腮,呆呆望着车窗外。
秋天来了,稀薄霓虹点缀这寂冷夜色,倒显得更寂寥了。
看着看着,视线突然模糊了。
“长安,别哭。一切都会好的。”我哥突然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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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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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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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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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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