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还有多久能到啊。”她唤了几声,轿子外无人应答,“你们是哑巴了?让…”
“嘭!”一猛烈响声,原本行进的轿子骤然一停。
静等许久,四周旷野死寂。
顾不及磕撞的疼痛,程曦瑶掀开帘子下轿,抬轿的两名轿夫已不知去了何处,方才还跟在自己身后的莫靖禹的轿子也全无踪影。
目及之处,只有一汪小泉,潺潺而下,在一片宁静中,溪水缓缓穿过山涧,一轮凄月悬于孤峰之上,清辉万里。
借着月色,程曦瑶详察周遭。
蓦然,似是听见小泉草丛间又窸窣声响。
可她不敢轻举妄动,微云山庄怪石嶙峋,说不定暗设机关,正思量时,夜晚空气中拂来一股甜淡香气,这悠悠香气程曦瑶很熟悉…
是鸢尾属!
程曦瑶曾在化验室中见过,此花会令人大脑充血并感觉神经麻痹。
如此浓烈的香味定然是经过提纯冶炼,花香混杂,这其中定然添了别的草药,微云山庄果然不能小觑。
她熟知药理,自然能清楚识得花香诡计,可莫靖禹却不然,程曦瑶旋身朝小泉流淌的另一处林道走去,边走边喊:“老爷!老爷!人呢!人都去了哪里!”
莫靖禹紧盯着从山间飞泻而下的清泉,那留存在脑海中的轮廓逐渐清晰,许久,一个妇人的曼妙轮廓逐渐从眼底浮现。
是那件记忆中常见的芙蓉色广袖宽身羽衣,妇人眉目风情犹存,莫靖禹靠着轿辇,望着从泉水中跃然眼前的妇人。
“我的孩儿…”妇人轻呼。
被空灵之声召唤,莫靖禹神思越加倦怠,晕晕沉沉宛似要昏睡过去一般。
丛林暗处,正有一双眼紧盯着他的举动。
望着眼前的妇人,莫靖禹昏沉之中也是欣喜,是他日思夜想的人,莫靖禹口中不清的呢喃:“母妃…”
林中之人察觉异样,更凑近欲图听的更真切。
“母…”
就在那一字即将脱口时,程曦瑶从另一小道扑出,一并娇呼:“老爷!您怎么在这儿!害的卿卿一番好找!这山里一片漆黑,真是要吓死卿卿了!”
程曦瑶纤纤细手一把环在莫靖禹身后,趁势在他腰间狠狠一掐。Χiυmъ.cοΜ
遽然,莫靖禹神思清明,正要往后退时,程曦瑶又一步将他扯住,故作姿态俯在他胸前,远观只当是夫妇二人情浓。
她低语:“别动,你身后一步是个陷阱,若踩了你我必死无疑。”程曦瑶依偎在莫靖禹怀中,不时窥探,周围环境暗器机关尽收眼底。
能进微云山庄的宾客,皆是熟识山庄机关之人,若有人假冒触发机关,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假冒之人抹杀。
杀人于无形,手段当真高明。
盯了须臾,林中人并未发觉二人端倪,也便带着侍从现身,远远跑来一脸歉意道:“黄老莫要见怪,刚来的轿夫不懂山路,特叫了我来带路,让您久等了。”
不等莫靖禹开口,一侧的程曦瑶不悦,指着小厮便开始责骂:“你家主子请我们来是做贵客,你们这群胆大妄为的奴才竟敢将我与老爷丢在深山里,让齐王出来见我!今日我要问…”
莫靖禹无声静观她的叱怒,出其不意,巧思万端,皇都里的闺秀饱读诗书之人不少,可他从未见过如此聪敏女子,原本邀她前来也是无奈之策,可如今一看,便是他府上门客也不及她玲珑之心。
随着侍从带路,微云山庄真正的富丽华美此时才显现于眼。
雕梁画栋,鬼斧神工,伫立山巅之上的楼宇本就令人惊叹,殿中奇花异草独具芳香,其间亭台楼榭更是精妙绝伦,程曦瑶不禁感慨,好一个才美不外现。
看四周落座宾客,程曦瑶朝莫靖禹侧身低问:“你今日来,为的是一探虚实?”
能有资格赴宴的宾客,非富即贵,且能与齐王攀附关系的人地位也绝对非同小可,或多或少与朝堂有牵扯。
便拿黄炳元来说,在座并宾客中他只能勉强算末流,可偏偏是这末流之人却掌握了苏常锡最大的盐商供应。
可想,今日落座之客,卧虎藏龙。
“呵,不过群花酒肆,哪值得我一探虚实。”莫靖禹笑着,只是贴着那张假皮,他的笑容有些瘆人。
一樽清酒入喉,莫靖禹目光冷凝,“难道只许莫允杉设宴,不许我的探子赴会吗。”
程曦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手拈了一粒话梅入口,随意一问道:“所以,你等的猎物是何人?”
闻言,莫靖禹目光望向程曦瑶,她虽戴着顾卿卿的皮囊,可那双凤眸却却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眸色清丽透彻,不染凡尘。
或许,告诉她也无妨。
莫靖禹略顿了顿道:“张太傅之子,张谦。”
张谦…
话梅的清甜在舌尖弥散而开,程曦瑶口中呢喃,这名字对她似乎十分熟捻。
“黄总司?”
闻声,莫靖禹抬眼,一丰神俊逸的男子立在他面前,身后跟着一众人。
“许久不见,黄大人别来无恙啊。”
莫靖禹端起酒盏恭敬附和,微笑道:“谢齐王殿下常念。”
莫允杉点了点头,离开莫靖禹座前,可身后一老臣却停下跌撞步子,双目迷离,一身酒气仔细瞧着程曦瑶,口齿含糊不清说道:“哟,这位小娘子出落的真是可人…”
说着,伸手便要去拉程曦瑶的手腕。
“啪!”
“哎哟!——”老臣猛地将手缩回,目光愤愤地望着出手打他的莫靖禹,“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
莫靖禹笑道:“这位老兄莫要动粗,我内人胆小。”
老臣扫兴,语气带着不屑:“哼,什么内人不内人,谁不知道你黄炳元的娇妻出身风尘,不过是苏州万莹楼的伶人,有什么金贵的!”
“那是从前。”莫靖禹将程曦瑶护在身后,宽厚身形挡在她面前,而后郑重其事道:“从她被我赎回来起,事上便无名伶顾卿卿,只有黄夫人一人。”
程曦瑶扬首,目光中所藏闪烁,意味难辨。
看了许久,她又不敢再望莫靖禹,只低下头。
方才那句话落入程曦瑶心扉,可随后却又幻化雨雾缥缈,逢场作戏,何必欣喜。
“齐王,您的意思呢。”老臣语气极度不满,看向莫允杉,属意让他裁断。
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于此。
半晌,在炙热之中,莫允杉和气地冲莫靖禹轻笑,开口:“尊夫人既然擅长音律,不如为大家助兴一曲,如何?”
“齐…”
莫靖禹本还想回绝,不料却被程曦瑶抢先一步,柳腰柔弱微微一欠,莞尔道:“那妾身便献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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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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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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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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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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