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盯着她,目光宛若深潭,不可揣测。
“官…官爷…”程曦瑶犹似芒刺在背,下意识地将酒壶收在身后。
这纨绔公子莫不是贪恋女色?白日里无缘无故拉自己手腕,眼下又截住自己去路。
“你在酒壶里下了什么。”莫靖禹眼神锐利似箭矢,迅速捕捉程曦瑶眸中闪躲。
程曦瑶心中陡然,自己方才下药被他瞧见?!…
故作镇定,程曦瑶的目光缓缓与他迎上,神色自若道:“奴婢不明官爷何意…婚队停在里豫城三里外的驿站,等待安置好马车行囊再入城迎亲。
从马车下来的嬷嬷指使一旁的侍女道:“你去将车上的红绸取来,待入城后便没时间更换了。”
“是。”
周遭山草茂密,程曦瑶潜藏马厩后,听见侍女脚步声一霎,瞬身闪过,将怀中备好的迷药倒入锦帕捂住侍女口鼻,侍女来不及反应便昏睡而去。
“抱歉,被逼无奈才借你身份一用。”
程曦瑶将侍女小心藏在山野后,躲在草丛中迅速换上侍女的衣服。
“太子可有来信?”忽然一男声响起,程曦瑶即刻停下手中动作。
透过葱郁灌木草丛,程曦瑶隐约瞧见一衣着不俗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侍卫,那侍卫她有印象,位列方才迎亲队伍之首。
侍卫俯首回答:“信中太子殿下只交代让卑职代他完婚,其余并未详述。”
代他完婚?程曦瑶心中纳罕。
“呵,你是皇兄的亲信,有你替他已经是给镇国将军府极大的颜面。”
侍卫低头道:“卑职不过奉命行事,此行劳烦王爷了。”
“我本就无事,你且当我热闹一场。”说罢,男子转身先一步离开。
听步声渐远,程曦瑶拨开凌乱杂草走出,神情意味难辨,她虽然不是身子的原主,但深深铭刻在脑中的记忆不假。
长女风光嫁给人中龙凤的当朝太子,次女却被逼迫与面丑心恶的刀笔小吏成亲,这声名煊赫的将军府当真骨肉情深。
心中感念,程曦瑶一身淡粉色宫裙在烈日下极为耀目,莞尔轻笑,“便让我替你将整个将军府,天翻地覆,倘若你在天之灵可知,也能安息了。”
穹顶之上,云翳四散,时值五月,便是吹来的清风也夹带着甜腻花香之味,淡然馨香,令人心旷神怡。
莫靖禹引着缰绳远望豫城城门,心中千结,想起昨夜之事甚为烦躁。
蓦然,他目光一滞,所有的视线全落在朝他徐徐走来的宫婢身上。
程曦瑶欠身行礼,开口道:“打扰这位官爷,奴婢奉郭嬷嬷之命来系红纱。”
语毕,纤纤玉手轻抬,拨弄绾绕几下便缠做一朵朱红宫花,程曦瑶正欲离去,不料却被马上的莫靖禹伸手钳住手腕。
“官爷自重…”女主惶然一惊,难道自己身份被他识破…
莫靖禹目光微沉,心中不自觉一笑,昨夜机关刀刀见血时她可非这般胆怯模样。
须臾,莫靖禹放开女主手腕,低沉一句:“是本王见你眼生,下去吧。”
程曦瑶颔首,随后快步离开。
只留马上莫靖禹,目光及其耐人寻味,那匆匆离去的淡粉倩影与那夜赤红身姿渐渐重合,又淡漠视野。
将军府前一派大婚之气,程曦瑶混在婚队中进了府,穿过回廊,程曦瑶只身一人去了偏院,一路上人口相道皆是程盈盈与太子大婚,似乎无人提起昨夜消失不见的程二小姐。
“姐姐!”忽然,一稚嫩小手从身后拥住程曦瑶。
程曦瑶猛然转身,是一男童,看模样约是十来岁的样子,她认得他。
程逸,是她唯一血脉相连的弟弟。
“你终于回来了…他们说你逃婚,母亲说你死了,父…父亲还找人抓你,姐姐不要逸儿了吗…”程逸泪眼晶莹,小声嗫嚅:“姐姐,你去哪了,你不能丢下逸儿一个人…”Χiυmъ.cοΜ
程曦瑶生母碍于青楼女子的身份,只能居住在别苑,而幼子也只能寄养在刘氏名下。
刘氏专横,又哪里会善待程逸,程曦瑶心中酸涩,一把将程逸拥入怀中,“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只是姐…”
“嘶……”程逸眉头微蹙,左手紧捂着小臂。
方才程曦瑶抱他并未用力,心中想着便掀起程逸衣袖。一刹,大片紫红暴露眼底,手肘多处伤痕已变乌青。
“这是怎么回事!”
“姐姐失踪,爹爹便来逼问我,可我当真不知,说不出来母亲身边的嬷嬷便打我…”
程逸声音愈来愈小,程曦瑶心中犹似怒火中烧,加害她便罢了,连幼子也不放过,刘氏当真是蛇蝎心肠。
见程曦瑶神色忧虑,程逸扯了扯她衣摆舒颜,“姐姐,逸儿不痛,你快走吧,倘若爹爹知道姐姐逃婚,姐姐哪里还有活路。”
“姐姐不怕。”程曦瑶目光坚毅,叮嘱道:“姐姐在府中的事儿你莫要告诉别人。”
“那娘呢?娘知道姐姐不见了,和父亲大闹了一场,母亲将娘禁闭在别苑…”
程曦瑶目光闪过一丝厉色,刘氏当真是铁血手腕,悄无声息将自己杀害,眼下又想迫害自己唯一的亲人,程曦瑶强压怒火道:“也别告诉娘,以免她忧思过度,姐姐眼下有更重要事儿去做。”
望着初上夜空的新月,既然刘氏如此珍爱她的女儿,那作为长姐,程曦瑶自然要送程盈盈一份大礼。
夜深西房,莫靖禹周遭笼着着烛火微曳的昏黄,举一樽清酒,虽不动声色,沉稳淡定,但他目光却带着凝重。
“事情便是如此。”一旁的护卫盯着莫靖禹,见他默不作声,又道:“随行女伴就从快绿阁中随意挑一位,王爷,那边已经动手,太子殿下希望您能早做打算。”
顿了半晌,莫靖禹冷冷开口:“那些烟花柳巷的女子愚不可及,你以为能轻易瞒过他们,如果不是万全准备,只能是去送死。”
温凉清酒入喉,这世间哪里会有聪慧至极的女子,莫靖禹思虑的目光停留在一轮清月处,若有所思。
烟火礼花,缤纷肆意,整片深蓝苍穹闪烁无数星辉,将军府外红绸交错,豫城的名门望族,达官显贵皆临将军府,帝王家的婚宴空前盛世,任谁都想与太子攀附关系,自然座无虚席。
后厨一侍女语气失落道:“你说这太子殿下为什么不露面啊,我还想着能瞧一眼未来天子的容颜呢。”
“胡说些什么,太子殿下岂你我随意见得?还不快收拾菜肴去前厅,小心夫人怪罪!”
西厢房外两个侍女小声嘀咕,房里程曦瑶不屑轻笑,人人以为太子殿下亲临将军府迎娶程二小姐,无上荣耀。
可有谁知道殷切期盼而来的太子不过是个侍卫替代。
不过这倒让程曦瑶心生一计,比起昭告天下这场替婚闹剧,堂堂太子妃与侍卫有染一事倒更能让刘氏颜面尽失。
“这份大礼,母亲和妹妹可得收好。”程曦瑶嘲弄一笑,将手中配制好的软骨散尽数倒入酒壶中。
这壶是要奉给“太子”和程盈盈的合卺酒,春宵一刻值千金,只要饮了此酒,定不会辜负良辰美景。
程曦瑶端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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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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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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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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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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