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如火在烧,又似千万只蚂蚁在爬动的身躯,在那么一瞬间,有一刹那的死寂。
沈云澜手上的水壶差点被吓得掉在地上。
片刻后,眼见穿着衬衣的上半身石头的靳墨彦仍旧没动,她才拎着水壶,小心翼翼的伸长脖子看着已经坐在地上的男人,“靳墨彦,你没事吧?”
“……”
“该不会这冰水还不行吧,那我再去弄一壶!”
说干就干,哪料沈云澜还没奔到大门,身后一道声音,几乎比刚刚的冰水还要更加让人寒凉,一字一顿,“你站住!”
“嘶!”
遇到靳墨彦凶巴巴的声音都没反应的,除非她不是个人!
不,就算不是人,也依旧会被他给吓到!
沈云澜哆哆嗦嗦的扭过脑袋,绷着一脸假笑看着努力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形容狼狈的靳墨彦,饶是她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也仍旧又被吓了一跳,“墨彦哥哥……”
靳墨彦刚刚一双通红的眼睛,这会儿被一盆冰水下去,非但没有降温,反倒越发红艳得好像快要燃烧起来似的。
沈云澜抱着水壶,下意识的后退。
“滚!”
沈云澜愣了愣,随后不敢置信似的看着面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的男人。
他让她滚?
沈云澜从小就是被宠溺着长大的,曾几何时被人这样粗鲁的对待过?
她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才又鼓起勇气看着狼狈的靳墨彦,“墨彦哥哥,你什么意思?”
“我让你滚!”
“靳墨彦!”
男人阴冷的面庞飘过一抹邪肆的冷笑,轻蔑的对上沈云澜,“还不走,打算跟她一样献1身?”
“……”
果真,献身两个字将沈云澜吓到了。
或者,吓到她的,更是靳墨彦无意间那轻蔑的语气。
她是沈家大小姐,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夜场里,只要男人勾勾手指头,就能陪上床的三陪女!
极其强烈的自尊很快令沈云澜眼眶里涌起厚厚一层泪光,她狠狠瞪着靳墨彦,下一秒,怀里的水壶被她“嘭!”的一声砸在地毯上,“靳墨彦,我恨你!”
沈云澜好像一阵风,来得快也去得快。
靳墨彦却在看见那道身影消失在电梯之后,终于狠狠松了口气。
那药太厉害了!
浑身被冰水泼过的地方,燃烧的血液虽然暂时抑制住了,但沈云澜才刚走,那股热血,仿佛隔着湿哒哒的衬衣,又不甘寂寞的再度灼烧起来,比起之前还要厉害。
靳墨彦咬着牙想掏手机找莫云的电话,顿了顿,又想到刚刚跑出去的沈云澜……
那丫头向来有什么委屈都喜欢找莫云。
艰难的顺着墙壁进了总统套房,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打开的冰箱门上。
沈云澜刚刚给他泼过的水里面加了冰块,至少……能够暂时克制住一点血液里的躁动!
……
小然然喜欢糖醋排骨的程度几乎让唐晚晚觉得可怕。
华盛顿时间的晚上九点钟,唐晚晚没办法,强制性的将剩下的糖醋排骨给收了起来,小然然对食物的热情才稍稍告了一段落。
唐晚晚松了口气,帮小然然洗漱洗澡后,让孩子先上床睡了,她才收拾好厨房,又在书桌前坐下来翻看傍晚从公司里带出来的,有关于薄君逸新交给她的这个案子。
夜晚的华盛顿,热闹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完全不属于她。
案子有些复杂,唐晚晚一杯果茶喝完,刚伸了个懒腰扭头准备再倒水,却差点被身后床上的一幕给吓到!
“然然,你坚持一下,医院马上就要到了!”
小然然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大半夜的突然叫着肚子痛,连巴掌大的小脸都痛得惨白了。
唐晚晚来不及拦车,就自己开车载着然然去医院,一路走,一颗心差点活生生的被吓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小然然被放在后座的儿童座椅上,这会儿完全都说不出话来了。
唐晚晚一边走一边看,最后两个红灯,眼见大半夜的路上也没什么人,她直接闯过了红灯,将车子停在了医院急诊外面。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华盛顿夜晚的医院与国内迥然不同,安静得仿佛这根本不是一座医院。
但幸好,这个时间段医生总还在。
唐晚晚焦急如焚,医生戴上手套,进室内的检查过程当中,她额头上的汗水都干了一层又一层。
终于等到检查室从里面打开,她几乎失去了神志一样飞快扑上去,“医生?”
“急性肠胃炎,准备住院!”
“她……”小然然还那么小!
唐晚晚脸色惨白的看着医生。
医生刚准备走开,回头看见她呆怔的模样,又摇摇头,简单的跟她解释大概是吃坏东西导致的,只需要卧床休息一天就没事了,不用太过担心。
“那……我去交钱!”
护士开过了一长串的单子,住院手续,检查、治疗、药品……
唐晚晚急匆匆的电梯里出来,没人排队,整个缴费的过程中,听着空气里只有自己浅浅的呼吸,还有扫描机器发出的滴滴声,刚刚着急小然然病情的急促呼吸,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只要住院一天就好了,没有大事。
接过值班人员递给她的药品,唐晚晚转过身子,望着医院高高的天花板长长吸了口气,才迈步朝电梯走。
“咳……咳咳……”
从她身前踉跄而过的高大身躯,将唐晚晚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吓得一瞬间更惨白了三分。
她没有拎药品袋子的手下意识的伸出去,脚下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动作,那人好像喝醉酒了似的,裹着一件黑衬衣、黑色西裤,已经重重摔倒在了医院冰冷的白色地砖上。
“喂?”
远处,药房里的值班人员给了唐晚晚药,人已经进去里面了,偌大的医院住院部大楼,就剩下了几盏孤零零的灯光,还亮在他们头顶。
唐晚晚愣了愣,最重要是咬着唇角,朝男人摔倒的地方凑近了一步,小心翼翼伸长脖子看他,“先生,你没事吧?”
柔软的美式英语,腔调美好得好像他这辈子听过的最珍贵的声音。
即使整个人已经被药物控制得快失去所有神志了,靳墨彦狼狈的趴在地上,仍旧一秒钟就辨认出来了那道声音的来源。
可,他又不敢相信!
这么大半夜了,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先生?我帮你叫医生吧?”
“咳……”
地上的人没有回应,但咳嗽声却也跟唐晚晚证明他人应该还是清醒的。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伸手慢慢握住他修长的手臂,“先生,医生和护士都不在这边,我也是刚带我女儿过来看病,我扶你去找医生,可以吗?”
“嗯。”
就好像,做梦一样。
靳墨彦浑身躁动的血液,在短短刹那生硬的按捺住了其中奔走的烦躁,好像也跟他一样,害怕错过了这全心全意感受她还在他身边的感觉。
唐晚晚看着手中男人的手臂,陌生的触感,却让她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她握着他的手臂,撑着身子想扶他站起来的瞬间,又不由用漆黑的眸光多打量了他两眼,“先生,你还好吗?”
“我……”
靳墨彦奋力甩了甩脑袋,刚刚才努力平息了一点点的激烈心跳,仿佛在嗅到身旁女人身上清甜的气息,瞬间更加激动起来。
他话还没说完,唐晚晚手上的力气更大,本能的想让他抬头,却在模糊看见他侧脸的瞬间,心脏好像被长钉瞬间狠狠钉住了,吓得她脸色惨白,身子迅速后退,一把丢开了刚才还撑住男人身躯的手,“你……”
好不容易主动凑上来的支撑突然间落空,靳墨彦高大的身躯歪歪斜斜了两下,差点又重新摔在了地上。
但这个时候,连很不清楚的脑子都在劝他忍住不能摔,他踉跄了两步,还真就没有摔倒,只微微侧过视线,看向孤寂的白色灯光下,那道随随便便给自己套了一条黑色裙子的纤细女人。wWW.ΧìǔΜЬ.CǒΜ
真的是她!
心跳如擂鼓,靳墨彦嗓子眼颤了颤,再用力朝唐晚晚看去。
“你……怎么……”
靳墨彦看清楚,认出来是唐晚晚的同时,脑袋比他清醒一万倍的唐晚晚,怎么可能还没有认出来他?
她嘴皮子狠狠颤抖了两下,身体绷得僵直的站在原地,好像整个人就是从地上给长出来的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她想过!
那天在纽约的游乐园,恍恍惚惚的人影让她想了好些天。晚上从餐厅出来,恍惚看见的影子,令她整个做饭吃饭的过程,脑子里全部都是他。
可真的见到了他,确定就是这个男人,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没有做梦……
“晚晚……”
叫她晚晚的人不少。
可这么熟悉的嗓音,晚晚两个字,从他喉咙里被吐出来的婉转,好听得她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软化了,却突然间也叫她,连呼吸都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
“晚晚,过来。”
唐晚晚嘴唇狠狠颤了颤,抬眸小心翼翼的看向靳墨彦。
五年,而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
“过来。”
她一动不动,他却实在动不了。
靳墨彦手指刚动了动,唐晚晚那双迅速蓄满了泪水的眼睛里,下一秒,透明的泪水簌簌下落,她咬着牙,飞快背转过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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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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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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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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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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