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茶杯,不是一般的瓷器,而是上等的官窑白瓷。
连在平南王府,都不见萧黎用过白瓷茶具,如今到了这渝州,却竟然有一套做工精致的白瓷,委实是引起江暄画的怀疑。
但这一丝疑惑并没有在江暄画脸上停留太久,便被她柔美的笑容给掩盖了下去。
她不紧不慢的接起杯子,揭开茶盖,吹了吹上面漂浮的热气,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
清苦若甘。
“果然是好茶。”江暄画一笑,又顺手放下了杯子,叹道,“想不到,这李大人和李夫人你,也是个好茶之人。”
她话语一顿,两眼转至安氏身上,接着开口,“所谓好茶之人,皆是淡薄名利,不求功名利禄,今日一见,似乎果然如此。”
“太子妃,您谬赞了。”
安氏十分拘礼的笑了笑,心底又甚是欣喜,眼珠灵敏的一转,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赶紧趁机替李耀阳表明心迹。
“夫君这个人,虽看着不大成器,为人又稍显愚笨了些。但他自从在此任职以来,一直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从未拿过民众的一针一线。平日里的兴趣爱好,也不过是陪人喝喝茶下下棋,仅此而已罢了。”
安氏说的话句句流露出真情,双眼蕴含着的,都是一个女子对丈夫的仰慕与关爱。
按常理来说,江暄画理应全然信服。
却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个安氏,总会让江暄画想起当初那个在江家对自己诉衷肠的杨氏。
简直是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也正是如此,江暄画便立即的收回了目光,一句冷嘲热讽,随之抖落而出,“是啊,我看李大人为人简朴,这屋里屋外亦是没什么贵重之物,不过,不算你这屋里的那株珊瑚树,就凭一套夜光酒具,和一套官窑白瓷茶具,想必也应当值不少银子了。”
“呃,这……”
安氏心下一紧,面上尽显出了窘态。
江暄画自知自己猜测的不错,又不好明面上让安氏难堪,便又扯出一抹缓和的笑来,主动替安氏开脱,“不过,这也足以说明,李大人的确是个爱茶之人。对茶具要求高一些,也什么不妥。”
安氏刚要跟着附和,可话到嘴边溜了一圈儿,却还是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只冲着江暄画不失稳重的笑笑。
届时,门外跑来两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嬉戏打闹的同胞男孩儿。
老远隔着窗户,安氏便站起身来。冲着外头唤道,“阿若,阿伊,慢点儿跑,小心别摔着。”
两个男孩一前一后的跑到安氏身旁,为首的那个甜糯青雉的喊了一声,“娘。”很快又恶狠狠的指向旁边个子稍高些的,大吼,“哥哥他抢我的蛐蛐儿。”
说完后,李伊便捂住胸口一阵猛烈的咳嗽。
安氏忙上前扶住了李伊,皱眉怒骂道,“这才好呢,让你们慢点跑就是不听,瞧瞧,瞧瞧,又跑咳嗽了不是?”
很快,安氏又转头看向李若,双眼直直的瞪向他,语气稍硬的冷冷道,“阿若。把你手里的东西给阿伊,快点!”
阿若闻言,却反而将手里的紫砂盅抱得更紧,并往身后藏匿,噘嘴反抗,“不!这里的蛐蛐儿是我抓的,我凭什么要给阿伊?!”
安氏碍于江暄画在场,刚抬起来要打李若的手还是收了回去,平下心来道,“你是哥哥,难道就不应该让着点弟弟吗?”
“不,我就不!从小到大,我就一直让着阿伊,这次我一定不让了!绝不!”
李若眼神更加坚定,索性硬着脖子冲着安氏一通咆哮。
小孩儿的分贝果然是又尖细又高亢。
江暄画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而她这微小的举措,却被安氏看在了眼里,似乎察觉到两个儿子失了礼数。
“来,过来。”
她左右手揽着两个儿子走到江暄画跟前,带着慈爱的笑容道,“还不快行礼见过太子妃娘娘?”
李若还在气头上,抱着紫砂盅依旧不肯放手,只睨了江暄画一眼,冷哼一声后,便别过了身去。
而李伊却显得十分精明,双眼滴溜一转,看了看安氏的神情,恭敬的向江暄画恭了躬身,“在下渝州刺史李耀阳二子李伊,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对于李伊的举动与言辞,安氏自然是十分的满意,伸手摸了摸李伊的头,以示鼓励。
江暄画也惊讶于这个李伊丰富的表达能力,本想开口逗玩几句。
可就在此时,李伊却撇过头去,不屑一顾的向李若丢了一记白眼,顺带做了个特别欠揍的鬼脸。
就在这一瞬之间,江暄画便在心底里认为,这个孩子其实根本不如表面上看的那么单纯。
想到这一层,江暄画搁置了要说的话,又不由得看向了李若。
李若却似乎是对她特别排斥,她不过是多看了一眼,李若就带着款款的恨意剜向了她。
安氏一直在调节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折腾了老半天也分不出个结果来。
江暄画接机抽了个空闲,自己出来转转,顺便再看看这李耀阳府里究竟还有些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够推翻他清廉的证词。
显然,光靠着两套杯具是远远不够的。ωωω.χΙυΜЬ.Cǒm
她正思绪万千,身后却突然风风火火的冲出一个孩子,由于道路狭窄,她又来不及躲避,直接被撞翻在地。
手肘直戳在了地面,磕得生疼。
“咵嚓——”
一道破碎声接踵响起,江暄画缓了缓劲儿,才起了身,抬眼望去,却只见一小少年手也摔在了地上,手边还散落着紫砂盅的碎片。
是李若。
江暄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腿脚不灵便的走了过去,向欲要爬起身子来的李若伸去了手。
看着眼前凭空多出来的一只手,李若先是一怔,随后又迅速而不屑的撇过头去,愤然的打掉江暄画伸来的手,怒气冲冲道,“走开,我不要你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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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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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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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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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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