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跪在门口的皇后。
刚才的话皇后听得一清二楚。
她仰着头，眼中晶莹闪烁，定定地凝视着百里辰。
两人四目相对，百里辰原本骄傲的态度骤然缓和下来。
他望着皇后，甩开身后几个侍卫，跪在地上对皇后叩首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收回视线，平视前方：“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百里辰一愣。
“你果真觉得这些年本宫对你半分也不比对待席儿？”
百里辰嗤笑两声：“百里席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娘娘疼爱他超过我，也算是情理之中。”
皇后侧眼盯着百里辰：“你还记得你九岁得天花，太医都已然放弃了，你是如何挺过来的嘛？”
百里辰目色微沉。
九岁那一年的天花还历历在目。
当时他命垂一线，他虽然养在皇后膝下，可因为他生母身份卑微，宫中根本就无人在乎他的死活。
太医去瞧过两次，却都是直摇头，甚至有人冒着忌讳让人为九皇子准备后事。
后来，皇后得知此事亲自前去阿哥所照看百里辰。
皇后亲自照顾百里辰，对于宫中那些一贯会见风使舵的人而言无异于是一个信号：皇后很在乎这个儿子。
也正是因为皇后不解衣带地照顾了百里辰三天三夜，太医们也对百里辰格外尽心尽力，这才保住了百里辰的性命。
那三天三夜之后百里辰好了，皇后却是一病不起。
后来百里辰想要去叩谢皇后大恩的时候，皇后却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根本没有接见百里辰。
倒是百里席以此为由大骂百里辰根本就是个丧门星，如果不是因为他母后压根就不会得病。
事情一晃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些年，百里辰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如何为了百里席图谋，如何利用自己，那些儿时皇后对自己真情实感的好，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听皇后再度提起，百里辰的心中骤然闪过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皇后缓缓收回视线，长叹一声。
她抬手让身后的宫女扶住自己。
皇后踉跄着站起身，因为跪的时间有点久了，脚下发麻，身子打了一个晃动。
百里辰本能地一步上前，探出手想要搀扶皇后。
皇后却侧过身子，不动声色地躲开百里辰的手。
她盯着百里辰，缓缓道：“我的儿子死在你的手中，不如我也告诉你一个真相吧。”
百里辰挑眉望着皇后。
“宫中对于你母妃的传闻都是我放出去的，你母妃其实是死在我的算计之下。”
言毕，皇后头也不回，径直往大殿中走去。
百里辰沉默了片刻，骤然回过神来，冲着大殿的方向高声喊道：“你说什么？我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跟我说清楚！”
他想要往大殿中冲去，却被身边两个侍卫死死扣住，根本动弹不得。
大殿的门缓缓关上。
皇后素衣长衫，脱簪散发，一步一步往大殿之中走去。
她跪在大殿正中，双手抵在额头之前，对皇上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礼。
“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皇上冷着面色，上下打量了皇后一圈，眼神之中满是不屑，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恶心的东西。
皇后扬首对上皇上的视线，唇角轻扬淡然一笑：“陛下如今看待臣妾如此厌倦，陛下可曾记得，曾经陛下看待臣妾也曾经满眼欢喜，您也曾经说这世上没有人比臣妾更好？”ωωω.χΙυΜЬ.Ｃǒm
皇上冷眼扫视皇后一圈：“曾经的皇后那样温婉。现在的你都像什么样子？百里席出逃是你在暗中相助吧？他叛逃北狄你也早就清楚，却瞒而不报，对吗？”
皇后面色淡然，仰起头，淡定地望向皇上：“对。”
似乎未曾想到皇后会回答的这样坦然，皇上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我和陛下唯一的儿子，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想要保住陛下和我的血脉有错吗？”
“可他犯的是谋逆之罪……”
不待皇上说完，皇后陡然提高声音：“谋逆？谋谁的逆？席儿本就是太子，是陛下您起了想要废除太子的心思，才逼得他不能不这么做。到底是他谋逆，还是陛下逼着他谋逆？”
皇上冷漠地扫视皇后一圈：“分明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现在倒变成了朕的不是。”
“陛下不会有错，都是臣妾的错。”皇后缓缓收回视线。
她双手抵在额头之前，对皇上叩首行礼，半晌之后才抬起眼重新看向皇上：“陛下，百里席和百里辰都是臣妾一手带大。他们二人的错就是臣妾的错。席儿已经死了，求陛下看在臣妾陪伴陛下多年的份上，饶恕辰儿一命吧。”
皇后这话使得殿中所有人都露出惊愕之色。
百里席死于百里辰的谋算。
他可是皇后的亲儿子。
可皇后现在却要为了百里辰求情。
就连皇上都一脸诧异地盯着皇后：“你说什么？”
皇后叩首行礼：“请陛下看在臣妾陪伴陛下多年的份上，饶恕辰儿一命吧。”
皇上缓缓收回视线，定定地凝视着皇后，半晌之后他才慢慢摇头：“百里辰屠戮手足在前，栽赃青王在后，这样的罪行朕断然不能轻纵。”
皇后垂下脑袋，半晌之后突然冷笑两声。
她扬起脸，盯着皇上：“臣妾早就应该知道，陛下心中只有对错，何曾有过所谓的情谊？既然陛下非要有人为这次的事情付出代价，那便让臣妾来吧。”
皇上挑眉不解：“你？”
只见皇后一手撑在地上，缓缓站起身。
她动作迟缓，看上去不似一国国母倒像是一个垂垂暮年的老妪。
皇后缓缓起身，待到站直之后，她盯着皇上：“陛下，臣妾愿用臣妾的性命请求陛下饶过辰儿。”
“你要干什么？”
皇上话音才落，便见皇后后退两步，身子向前探出，猛然呵斥一声，加快脚下步伐，竟然直接冲着殿中的柱子直勾勾地撞了过去。
咚。
柱子上满是鲜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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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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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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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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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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