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翼已经取下面具,坐在柳如烟对面。
二人都极力地闪躲着对方的目光,即便如此,可视线还是会不经意地撞在一起。
“你……”
“你……”
半晌后,二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又同时收住话头,纷纷淡然地望着对方。
“你先说。”百里翼低声道。
柳如烟也不推辞:“你怎么会来九皇子府?”
“京城传闻你与阿丑之事,我本是担心朝臣们会以此事来给你难堪。没想到你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柳如烟凝视着百里翼,两人四目相对。
许久之后,她才轻咳两声,别过头,不去瞧百里翼。
可这马车内空间局促,两人的视线总是会不经意地撞在一起。
柳如烟索性掀开车窗帘向外瞧去。
一匹黑色战马自城外匆匆而入,穿过城中主干大道,一路往宫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是边境战马吧?”
柳如烟指着那战马道。
百里翼挑着眉角,一步跨上前,一手抵住车窗帘,向外望去。
那战马背上的马鞍上绣着黑底龙纹,是北境边军专属龙纹!
百里翼心头一顿,似是在回答柳如烟的话,又似只是在自言自语:“的确是北境的战马。”
他缓缓别过头,这才发现自己与柳如烟居然近在咫尺,他一手抵在马车厢壁上,因为想要看得更清楚,身子也向前探出。
此刻他倒像是将柳如烟环绕在身下一般。
两人四目相对,百里翼只觉心口一阵窒闷,呼吸都变得逐渐急促起来。
他身下的柳如烟同样面色紧张,一抹鲜红从耳朵一直蔓延到面颊。
半晌,马车微微晃动两下才将两人从对视中唤醒。
百里翼清了清嗓子,退回到对面坐定。
二人沉默片刻,柳如烟才道:“王爷如今不必扮做阿丑的身份再跟在我身边,打算什么时候痊愈啊。”
当初为了能与假扮阿丑,百里翼对外宣称自己重病。
如今他不用再继续留在柳府,也就没必要继续装病了。
这本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可是从柳如烟的嘴里问出来却总是让百里翼格外不舒服。
就好像她在特意提醒百里翼,从今往后他们不用再联系了一般。
百里翼侧眼睨了睨柳如烟,见她神色如常,才将自己心底的那些不适强行压制下去。
他顿了片刻:“这几日我会让人放出消息,只说我得药王谷出手相助,大病得以痊愈。再康复几日就能正常上朝。如此一来,非但朝中不会有人再怀疑我当日重病之事,也不会再有人继续妄议药王谷与青王府的关系。”
柳如烟霍然抬起眼,惊愕地盯着百里翼,唇瓣微微颤抖两下,小心翼翼地挑着眉角:“你……你早就想好了?”
二人的目光再度撞在一处,百里翼定定地望着柳如烟,沉默了片刻才浅笑几分,低声道:“当年,药王谷只是为了我娘一个虚无缥缈的计划就能蛰伏这么多年。就连你娘也因为那件事情……”
百里翼顿了顿,见柳如烟垂首不答话,他突然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勇气,探手一把握住了柳如烟的手腕。
柳如烟猛然抬起眼,惊愕地凝视着百里翼,喉咙飞速滑动,双眸不住闪动。
“柳如烟,你和百里辰做的交易我已经知道了。”
祁连终究没能什么都不说。
百里翼向前探出身子,鼻尖凑在柳如烟的眼前,一手抵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在自己怀中。
他的大手在柳如烟的后背轻轻地摩挲着,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我后悔了。虽然我想了很多次,想要放手,想要结束我们之间一切往来。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柳如烟察觉到自己的背后一湿,哆嗦着抬起眼,余光望向百里翼。
两人四目相对。
百里翼的眼眶通红,鼻尖也有些泛酸,双目微颤,定定地望着柳如烟。
他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才接着道:“柳如烟,我不想和你分开。”
简短的几个字却像是刀子一样深深地扎在柳如烟的心中。
不想和你分开。
这句从百里翼嘴里说出的话,对于柳如烟而言却是期待已久。
过去的日日夜夜中,她不知道自己曾经多少次地想过有朝一日百里翼会对自己死心塌地,永远都不与她分开。
她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可却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百里翼凝望着她,手中的力道加重些许,继续道:“过两日我回朝后,想要同父皇商议,再度娶你过门。如烟,我不想与你分开。好嘛?”
一阵泪意模糊了柳如烟的双眼。m.χIùmЬ.CǒM
她望着百里翼,沉默许久终于缓缓点头:“好。”
百里翼似乎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挑着眉角小心地望着柳如烟:“你……你说什么?”
柳如烟回望着百里翼,抿着唇瓣,唇角轻扬,顿了许久:“好。”
她眼睁睁地瞧着百里翼像是个孩子一般,唇角扬动,脸上的笑容从一开始的只有一点,到最后全然大笑出声。
柳如烟还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百里翼。
他的欢喜是从内心洋溢而出,毫无顾忌。
百里翼探手一把将柳如烟抱入怀中,大手在她的后背上不住摩挲:“等着我,等着我。我一回朝就与父皇提起此事。”
柳如烟靠在百里翼的肩膀上,一滴泪水落在他的肩头。
她尽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顿了一会儿才道:“好。我等着你。”
百里翼扶住柳如烟的肩膀,直起身,凝望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
他的身子一点点俯低,右手小心地拖住柳如烟的后脑,唇慢慢地去寻柳如烟的唇瓣。
这一次,柳如烟没有闪躲,而是仰着头,主动迎上前去。
两颗早就已经紧紧相连的心终于慢慢地凑在一起。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柳如烟甚至能听到百里翼和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高,一声低,在安静的车厢中仿佛擂鼓一般。
突然,马车一个晃动。
两人顺着惯性分别贴在左右两边的马车厢壁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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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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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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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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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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