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面上不让旁人看出来,但殷少殊又不是个傻子,一个是监察院说一不二的上呈,一个是进入上阁的兵部尚书,这两位都站在了郦眉笙那一边,往后朝中局势必然会因此受到影响。
应该说殷少殊做的是一石二鸟的打算,既要面对信王的长信军,又要断了郦眉笙在朝中的掌控。
不过有些话兰清弦不能和尚瑄讲得那么细,毕竟不在局中的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瑄姐姐,容我说句你不爱听的。
尚大人过去是军中主将这事不假,朝中要他效力也是正常,他如今在太子名下做事,或是还和太子意见相左有顶撞之举,往后你们尚家在京中就艰难了。
再望远讲讲,重姑爷是重家的人,他如今也已经在官中做事,稍有不慎,牵连的可是好几家的族人。”
重要的不讲,不代表该说的话不说,要让尚瑄莫要做出出格的事,也是给尚大人省心。
果然兰清弦一番长篇大论,听得尚瑄眼睛都直了。
“竟是这样艰难的?父亲在京中原来都没有自由了……”
有孕在身的女子情绪波动大些很是正常,见尚瑄又要落泪,重峻想劝阻时,被兰清弦瞪了一眼。
“瑄姐姐,我知你心中忧虑极多,然你也应明白,你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万事都要想开,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尚家举家搬入京城,便将过往许多人脉都抛在了外面,尚瑄如今眼睛能看到的,也就只剩一个兰清弦,好在兰清弦也了解尚瑄的性情,渐渐将她劝住了。
“你说得对,是我本末倒置了。
我好了父亲才能少些担忧,父亲没有担忧,上战场时才能不分心……”
好歹叫尚瑄没了那些胡思乱想,不过送他们夫妻离开时,兰清弦还是叫住了重峻。
“重公子,可能你会觉着本郡主多事,但该说的话本郡主一定要说。
瑄姐姐她是双身子的人,你们重家理应对她更加重视,那些有的没的不要总是讲给她听。
还有,无论尚大人战后是何结果,别忘记当时重上呈给尚大人的承诺。”
重峻还算是个行事周全之人,面对兰清弦,不卑不亢,也懂得退一步。
“臣明白郡主的意思,重家会保护好瑄儿,臣更会保护好自己的妻子。
还有,臣多谢郡主提醒,待返家后会和父亲商议,绝不叫重家拖了殿下的后腿……”
也就是尚瑄来找兰清弦的第三日,尚大人披甲上阵,在穿越几个州府之后都没有停下来歇息哪怕一个时辰,就与长信军迎面碰上。
要说主将确实重要,虽说尚大人有伤在身,但他多年戎马,巧用兵法,竟是在岐川军三尝败绩之后,头一回见胜。
消息传回京中,朝中一片欢呼,都是恭维殷少殊用人有方,更说信王被活捉指日可待。
可惜长久以来少见的胜利或许只是昙花一现,信王手中的主将显然摸清了尚大人的打法,往后几场都是没有给岐川军半点机会。
这般拉锯,大胜没有小胜不少,瞧着大约只是乱,然混乱之中于双方而言都是损耗,眼看年关将至,迟迟不见进展,不能令众将士归乡,又加之冬日严寒……此处僵局,殷少殊再明白不过,他固然有算计,也明白大襄耗不起了。
然殷少殊还未有决断时,边关有急报,说有荒夷其中三部联合攻打大襄,已将边境百姓骚扰到无一人敢出街。
做买卖的不成,行商的也不成,便有百姓饱受饥寒交迫之苦难。
而荒夷敢在此时攻打大襄,就是看出大襄内乱,边关将士大多观望,令荒夷有可乘之机。
东疆边关守将原是昀帝亲派,想来早就看殷少殊不顺眼,就拿百姓当活靶子了,不想所谓百姓之父母官,久居高位早就忘了自己的本分,只将党派之争摆在眼前,足见大襄内里的腐朽非一日之寒。
看过传回的消息,简直就是荒唐,殷少殊一时之间觉着自己陷入重重包围当中,身边无一人可信。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殷少殊才能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父皇,去看昀帝时,正赶上宋禧给昀帝喂饭。wWW.ΧìǔΜЬ.CǒΜ
“咱家给殿下请安。”
“你下去吧,孤亲自伺候父皇。”
又是多日不见,昀帝的头发已花白了大半,他目光呆滞,便是殷少殊坐在身边也目不斜视。
殷少殊拿起勺子想要给昀帝喂口汤时,昀帝就如被穿了线绳的木偶,极为僵硬地侧了侧脑袋。
“逆子!”
身边不是宋禧就是宫女,昀帝可能有个把月都没有开口讲话,让人疑心他是否彻底成了哑巴时,面对殷少殊又能说出逆子两个字——
殷少殊没有听错,昀帝也没有说错,该有的愤怒似乎在这时有了虚弱的发泄,然仅仅是逆子两个字,着实已经伤不到殷少殊了。
便见殷少殊将碗放在一边,看着昀帝都略有调侃。
“我承认我在父皇您眼中是逆子,不过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做的任何一件事。
其实我同旁人没有讲过,比起殷少笙,我或许更恨您——当年您当着我母亲的面想要溺死我,应该说是我命大,还是您对我母亲还残存着一丝感情?”
殷少殊这话着实从任何人口中都未听过,就连昀帝都瞪大了眼睛,似是惊叹旧日秘密竟有见光的一日。
“你……你……”
殷少殊笑中还有几分得意,“父皇,我都是太子了,您怎么能如此小看自己的儿子?
您想要杀掉的人我找到了,您想要隐瞒的真相我也发掘了,父皇,该是轮到儿臣同您讲述过往的故事——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父皇您还记得吗?
呵,玢王也是个蠢的,他和您都在算计,算计着怎么摆弄我的人生,可是父皇,我是个活人,我还正年轻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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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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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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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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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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