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又点了一盏灯,生怕看书的兰清弦会伤了眼睛,虽不说什么,到底是心中再担心不过。
在兰清弦的记忆中,半夏不仅仅是她贴身的婢女,更是陪她一起长大的亲姐姐,她忍不住出言安慰。
“半夏,你莫担心,我心中有数,早在兰涟漪未归京时,我们不就料到会有今日了吗?”
她们主仆话还没有说完,歌芜院的大门就被撞开了,几个外间小厮手里还拿着小臂粗的木棒子,而领头的正是山管家。
比起其余人抓内宅姑娘的新奇,山管家可不是那等放肆的人物,他隔着老远给兰清弦行了个礼,兰清弦也不多问,行走自然姿态袅袅婷婷,好似前去参加宴会一样的闲适。
兰清弦身边不能跟着半夏她们,正是山管家站在了她的身边,将她与那些小厮们分隔开来。
“七姑娘,家主已是狠下心来,你想脱困难上加难。”
“多谢山管家提醒,顺其自然吧。”
兰涟漪他们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到兰清弦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样子,谁知兰清弦施施然而来,未损一丝一毫的贵女气质,那笑意快要灼伤兰涟漪的眼。
兰闻看到这番景象愈发想要按下心中焦虑,兰清弦果真是个妖孽,她这般不卑不亢,反倒更显他本色卑劣。
“弦姐儿,你也知家中近日连生事端,纪天师很是耗费了一身的力气才寻出了祸事的根源,上天已下谶言,直指你身带邪气或将令兰家万劫不复——
为保兰氏一族,将开祭坛,消去你身带之邪气,从此兰氏无忧。”
兰清弦冷笑了两声,面上讥讽再不掩饰,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这位纪天师,你要如何做法消去我身带邪气?”
纪婆子倒不是奴仆的样子了,穿上了一套攒新的长袍,上面还龙飞凤舞绣了不少花纹,看上去这套衣服就能辟邪了。
被兰清弦点了名,她还行了礼,只是下巴颏恨不得仰到天上去。
“七姑娘,你八字太轻,身上的邪气越积越重带累旁人,放任下去兰氏全族都有可能命丧你手,今日,本天师顺应谶言,于祭坛之上引天火焚烧,待你魂归天际,兰家风平浪静。
来人,将七姑娘送上祭坛!”
兰清弦根本不让旁人碰她,只是自己走了上去,另有家仆将她绑在了架子上,左三圈右三圈,生怕她挣扎逃离。
万事俱备,再看纪婆子一通乱舞,拂尘指向兰清弦的时候,一团火凭空冒出飞向木架子,兰清弦脚下的干草堆立刻燃起来。
火光映照着兰清弦的面容,她的一双眼更是亮如白昼,她一一将台下人看遍,兰闻、兰涟漪、二太太、四姑娘、三太太……仿似记住了他们的长相,“苍天有眼,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说完兰清弦就闭上了眼睛,熊熊烈火渐渐舔舐到她的衣角,而被兰清弦的遗言惊吓到的那些人,都在心中盼望,这火赶紧烧完。
然而火燃了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忽有一队人马冲进了此地,不仅将兰家仆人们打倒在地,更是带了大桶的水,三五个人一齐将水浇在了火堆上,火焰转瞬即灭。
这架势把兰闻吓了一跳,他于人群中走出,正看见带队浇灭大火的是三房的论五爷兰斾(pèi)论,而兰斾论侧后方那人他更是万万没有想到——
“侯爷!”
建亭侯面无表情,朝着兰斾论点点头,兰斾论又跟不远处的半夏她们挥了挥手,得了允许,歌芜院的丫鬟婆子们尽数往木架子那边涌,七手八脚将兰清弦从上面解救了下来。
这还不算什么,兰斾论又一指纪婆子,“你们几个把那个胡言乱语招摇撞骗的老妖婆带下来,先关到地牢,饿上几天之后再审!”
纪婆子又不是练家子,被几个壮年的小伙子架着就带走了,连挣扎都难为,只是尖叫着让人救她,“三姑娘!家主!救救我……”
兰闻看着建亭侯,怒也不是忍也不是,沉了声音质问,“侯爷,老夫仍是兰氏的族长,你这是要插手本家事务吗?”
建亭侯倒也没有摆出为官的架子,只是问了兰闻一句,“兄长,你可知你在家中行厌胜之术被监察院给今上递了折子?你可知你自以为的天师不过是个劣迹斑斑的老骗子?
兰家在京中并非畅通无阻,想要至兰家于死地的人不在少数,你给外人递了刀还要嫌我插手本家事务了吗?
你告诉我,兰家的荣辱兴衰何时需要以牺牲人命为代价?
兄长,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建亭侯果真好手腕,自那晚之后,侯府的府兵将兰第彻底围了,请了宫中的御医给兰清弦医治,顺便让侯府的管事嬷嬷去了二房三房一一询问。
兰清弦那里便是建亭侯来得快,但身上还是有烧伤,换水换药又一副一副地汤药喝下去,却一直不见好。
半夏和梦鹃她们白天晚上不眠不休地照看,好不容易不发热了,松了一口气人就难免困顿,竟都睡去了,及至兰清弦终于醒过来,她们都不知晓。xǐυmь.℃òm
兰清弦浑身无力,想要起身又不忍叫醒守夜的半夏,叹了一口气撑着再来一次,然而腰间环过一只手扶起了她,掌心的温度更似要灼伤肌肤,她便那般平静地看着手的主人。
“可见叔祖父的府兵也不是精干的,连你这个夜闯女子闺房的登徒子也拦不住。”
“你还有力气骂我,足见七姑娘精神头恢复了不少。”
兰清弦躲过了男子递水的手,显见是不愿意过多接触,“南竹大人,是你暗中操纵监察院递的折子不是吗?你应当明白,我那日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
“没错,你是做出了一副与我割席的模样,但我郦眉笙一言九鼎,那日我可是斩钉截铁地应下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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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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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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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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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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