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幽静的官道出现一家人,穿着八成新青色棉制短衫长裤的青年男子背着一个灰色大包袱,推着一辆刷了油漆崭新的单轮木车,车板上面坐着三个梳着包子头皮肤微黄的小童,放着一口黑色崭新的大木箱,还有一只很小寻常的白猫。
青年身旁跟着一个穿着棉制粉衣青裤容貌普通的少妇、一个四十岁目光清澈的中年妇人。
少妇手中先后凭空多出三个青色粗瓷杯,里面盛着温热的甜水,给三个小童轮流喝水,扭头跟青年柔声道:“今个天太热,马上就到马蹄村,咱们在那里歇一天。”
“好。”青年迎着妻子的目光,点头露出笑容。
一家六口人进了村,直奔房屋最大最好的人家而去。一般在村子里除去地主,就是里正家最富裕。
这户一共有七间屋,其中四间是砖瓦屋,三间是茅草屋,有一个二百平米种着两株老梨树的大院,外围有个三尺的木头栅栏,防止别人的鸡进了院子里菜地啄菜吃。
饭厅兼着客厅的屋子大敞,里面的主人正在吃着早、中合二为一的午饭,听到叫门声,出来一个驼背穿着洗了发白灰色打着补丁半臂麻制短衫、黑色长裤白发老头,打开了栅栏门,睁着混沌的眼睛打量着六个人,和颜悦色的问道:“瞧着你们面生的很,远行而来,找谁啊?”
青年未开口,三个小童便一起向老头鞠躬行礼,奶声奶气叫道:“老爷爷好!”
老头不由得露出笑容,对这家人的第一印象很好,道:“这三个孩子真是懂礼,穿戴比我家里的两个小孙女、干净,都几岁了?”
个子最高的小童伸出手指头,答道:“我们五岁了!”之前爹娘就嘱咐过了,让小童把年龄说大了三岁,不然这么高的个子才两岁,会把村里人吓着。
青年行礼道:“老伯,我叫李泉,幼年家里贫穷实在养不起,一个铜板不收将我送了人,我跟着养父母去了陕西道。三年前养父母临终时给我讲了此事,含糊的说是我家在燕州的一个村子,我的亲爹叫李正,脸上生着一个绿黄豆的黑痣,家里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我排行老三,叫我来认祖归宗。我守了三年孝,这就带着内子、儿子前来寻亲。我想着挨个村询问,总能找得到。”
老头一听是寻亲的,而且青年不嫌老家贫穷,三伏天竟要挨个村的寻找,是个忠义孝顺的好人,这又多了几分好感,挺起腰板道:“你还找对了人,我是这个村子的里正,我这个村没有叫李正的人,不过三天之后,本县十二个村的里正会到县里见县令张大人,到时我帮你问问别的村可有这个人。”
老头说的张大人就是白鑫原来在醴泉县的师爷张连刚,刚上任一个多月,才华不如两榜出如的进士,却是个能下地给村民传授种地经验、爱民如子的好官。
青年立刻带着一家人鞠躬感谢。
屋子里走出一个五十几岁白发苍苍肉球似的胖老婆子,见到三个小童,立刻眼睛一亮,笑道:“老头子,这是谁家的小童,穿戴整齐,生得这般好看,大热天的,别站在日头下晒了,快进屋里来喝口水。”琇書網
里正正有此意,道:“李泉,我那两个儿子、两个儿媳都带着孙子去了燕州城做活,家里只有我跟老婆子、两个小孙女,空屋子好几间,你一家子这几天就在我家里吃住着,不用花银钱去县城住客栈。”
“老伯、伯母帮我找亲爹,已是大恩,又留我一家六口人食宿,我们不能白白打扰,这是一点小心意,请你们收下。”青年从腰间系着的荷包里取出六分的小碎银塞到了里正手里。
里正笑着收下了,这倒不是他财迷,而是家里的境况很不好,他与老婆子年纪大了、两个小孙女身子弱,轮流生病花银钱,若不是儿子、儿媳妇、孙子一个前燕州寻着活计,提前支付了三两银钱送回来,就得卖地了。
青年一家人进了院子,瞧到两株梨树的全貌,两分菜地种着绿油油的油菜、搭着架了嫩绿的黄瓜、结着红通通果实的西红柿、辣椒,一条见着小白猫吓得伏在梨树下浑身打颤的大黄狗。
众人进了大厅,环视四周,里面置着掉了红漆的旧八仙饭桌、四把旧长凳、供着观世音菩萨画像的案桌、两把柳木旧座椅、一张摆着四个茶碗、一个大凉壶的高脚几台。
饭桌上面有一盆温热的面汤,一个大盘里头盛着一些凉面,竟还有半碟子葱炒鸡蛋,桌前坐着两个梳着包子头、穿着打着补丁灰色粗麻衣裤的小女孩,其中一个额头顶着红枣大的乌青的包,见着生人目光都有些怯懦,特别是三个比村里小男孩都漂亮的小童,有些不好意思的从长凳上下来,躲到了老婆子身后。
中年妇人瞅着桌上的饭食,倒是有些惊讶,看来里正的家里到底比寻常村民富裕的多,寻常日子能吃上冷面、炒鸡蛋,这比北寒之地村子里正家强多了。
老婆子趁着众人不注意,从里正手里夺下小碎银,转身就去了厨房。
两个小女孩不敢说话,就站在里正身旁低着头。
个子最小的小童从包袱里取出两个新的绣有红眼睛兔子的丝绸粉色荷包,送给两个小女孩,道:“两位小妹妹,这是我要我爹在长安城里买的,本是我要送给未见面的堂姐妹,我瞧着你们都很亲切,就送给你们吧。”
两个小女孩哪曾见过如此漂亮精致的荷包,伸出干瘦的小手,却是自卑的不敢去摸。
里正到底见过世面,忙道:“这可使不得,小孩子家家不能收这么重的礼。”
另外两个小童都笑道:“收下吧。我们瞧着两个小妹妹亲切呢。”
里正哪有留意到三个小童在说“小妹妹”时露出非常得意的笑容,用力的摇头摇手,道:“不行。你们爹已经银钱的,不能再给了。”
少妇眼珠一转,问道:“老伯,今个可是你家的什么好日子,我瞧着吃面、鸡蛋呢。”
里正伸手摸摸长着塌鼻梁、额头顶着大包的小女孩头发,笑道:“不瞒你们说,今个是喜儿的八岁寿诞!”
众人一听喜儿竟是八岁了,个子真是很矮。
里正道:“我们村里人,是从来不给小孩子过小寿诞,只是前个她夜里摔了一跤,受了惊吓,我们今个给她做些好吃的压压惊,炒鸡蛋是给她一个人吃的,我们跟着沾光吃凉面。她倒是个孝顺的,把炒鸡蛋分给我们吃。”
中年妇女飞快的望了少妇一眼,心道:看来还是珑娘心思如发,一下子就瞧出今日里正家吃好的是有原因的。
三个小童面色惊诧,原来穷人家的小孩子不过小寿诞,哪怕是过了,吃个凉面、炒鸡蛋就是很好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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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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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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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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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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