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这牢中便越发寒冷,下了几场雪,墙缝里都渗出水来,牢头也不愿守在这里,早不知躲到哪里喝酒去了。
马驰抱着双膝,努力留住身上仅存的温度,此时,就算是牢门打开的声音也无法打动他。
“马将军,几日不见,怎的落魄至此?”这声音甚是熟悉,马驰不禁抬头看去。
贞娘穿着小袄,身上披了件斗篷,这是刚刚进来前,丁崖如怕她冻着,将自己的斗篷给了她。
幸好有这件斗篷,不然贞娘也要冷的打颤了。
马驰心里一直后悔,不该轻信胡三义,他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不过面对贞娘,他也不会相信。
“你来这做什么?要看我处斩,至少要等到年后复朝。”马驰又耷拉下脑袋,哼哼的说着。
贞娘并不在意,环顾四周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是来问问你,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马驰诧异的望向她,冷笑道:“你别逗我了,事已至此,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救我出去了?”
“你的死刑已经定下,我自然没有那个本事,不过总该有什么可以拿出来交易吧。”贞娘觉得脚下有些发冷,便缓缓踱步,“比如外面的消息,或者舒服一点的牢房。”
马驰歪着头,狐疑的看着她,心里忖度着:她为何如此执着?一定要知道前朝余孽的消息。
贞娘看出他的疑惑,主动劝着:“你还有心思猜测我的用意?不如想想自己吧。”
听她这么说,马驰也懒得再想,正好他有件事想要知道,便问道:“你可知我妻儿如何。”
“他们判了流放,几天前已经启程。”
马驰又问了些别的事情,他已心灰意冷,也不再坚持,便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
当年,他被胡三义骗去追击,本以为那群人会继续向南,谁知她们竟改道向东,他判断失误,再探到消息时,已经无法追上。
“东边?东边哪里?”贞娘紧张的看着他,迫切追问。
马驰摇摇头,当时他得知胡三义独自领功后,便没了心情,也就不再紧追,“无非就是杜陵、兖州之地。”
见他回答的模棱两可,贞娘便知他并不清楚,便转身离开了。
“喂,可否让人送些衣物来,破布也行呀。”马驰在身后大叫着。
丁崖如本要同贞娘一起进去,奈何她坚决不肯,只好悻悻的等在外面。
“殿下,您还是在车上等吧。”沐泉又上前劝说,他依旧不肯,只眼巴巴的看着大门。
不一会,门开了个缝,贞娘闪了出来,他立刻迎上去,关切的将她的斗篷拉了拉,喃喃的说道:“这大牢可不是你们姑娘该来的地方,快上车吧。”
贞娘微微一笑,身上虽冷,心里却暖暖的,从庐陵回来后,他对自己更是用心,也多亏了他,自己在宫中的日子还算好过。
马车缓缓而行,不一会便停下了,贞娘诧异的问道:“这么快就到了?可比来时的路程短些。”
沐泉掀开车帘,笑着回道:“是到了,不过,不是回宫。”
贞娘下来,才发现车停在了一家店铺门口,牌匾上写着‘锦羽青丝’,往里面瞧去,花花绿绿的锦布,一排排摆满了架子。
人来人往还真是热闹,丁崖如走在前面,招呼贞娘一起进去,沐泉似乎早做了准备,唤来掌柜的,亲自接待。
“这位公子,是买布还是裁衣,都城有名的裁缝都在我们店里。”掌柜是位约莫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他一脸和气,热情周到的介绍着店里的货物。
贞娘环视一周,发现店里有不少人,各个欢喜着挑选新衣,不一会便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
“贞娘,你瞧这些,好看吗?”丁崖如一手拿了一件新衣正在向她展示,身边的掌柜和沐泉也都抱着两三件,活像两只花蝴蝶。
贞娘见了,打趣道:“你们穿着还真挺喜庆。”
丁崖如把衣服扔给沐泉,豪气说道:“都要了,正好明天穿。”
贞娘连忙阻拦道:“你买这些做什么,谁穿的了这么多件?”
丁崖如才不管这些,继续往内室逛去,那里面多是名贵华丽的布料,还有些吐蕃,西域传来的稀有布料。
这些虽也算上品,可与宫里的比起来,还是差一些,不过,宫里规矩太多,贞娘无品无名,尚衣局送来的衣服,他不满意。
索性今日出宫,他便让沐泉找了此店,为贞娘好好挑选。
“掌柜的,那里面是什么,怎么还用香熏着?”丁崖如发现一旁的柜子上放着个托盘,旁边有一香炉,徐徐生香。
掌柜的笑着解释道:“那上面是一件大氅,用雪狐的毛做成,里面又充了鹅绒,最是保暖,因上面绣了梨花,所以便熏上梨花香,为了应应景。”
丁崖如让他拿下来看看,青绿色的锦布上绣着淡黄色的梨花,与那些红红粉粉的大氅相比,显得格外清雅脱俗。
贞娘凑了过来,不禁赞叹道:“大氅常绣梅花,这件却也别致,梨花绣的甚好。”
丁崖如一听她这么说,顺势披在她身上,也点头附和道:“这件和你相配,也买下来吧。”
平日贞娘为了低调,一直着宫衣,丁崖如看见哪件都觉得适合她,疯狂的选购着。
贞娘阻拦了几次,不见效果也就懒得管,自己躲到门外去了。
旁边的摊子买着廉价的首饰,摊主正卖力的吆喝着,向两位姑娘推销着发簪。
贞娘瞥了一眼,一件玉簪引起她的注意。
那是一朵睡莲形状的紫玉簪,淡紫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放在镀金镀铜的首饰旁边,显得过于素净。
她走上前,拿起紫玉簪细瞧,这与自己曾经的睡莲发簪一模一样,就连上面的划痕几乎都相同。
“老板,这发簪怎么卖?”贞娘晃了晃手中的发簪,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自己曾经的那枚。
十五岁那年,母后为她挽起长发,将紫玉睡莲簪别在上面,并告诉她,这曾是自己的陪嫁品,来自遥远的天山。
“十两银子。”老板眼睛一转,连珠般的介绍着。
贞娘有些发愁,她身上怕是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突然,银块落在摊上,丁崖如拿起发簪,别在她的头上,欣赏着,赞叹道:“好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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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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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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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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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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