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瀚闻言,皱着眉头接过宗卷去,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了那天的记录。

  杨夫人的胞弟几乎日日都去光顾那酒楼,况且死者生前也恰好去了那里,只说是同人有约,后来到了现在,也都没有人知道那天中午同李老爷有约的是谁,所以很难有人会联想到他们二人可能曾经处在同一个空间内。

  杨夫人很是亲近这位胞弟,所以也一定知道他日日去那酒楼,但为什么当时有人来查探问她,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那天可能同李老爷接触过的时候,杨夫人却什么都不说呢?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裴瀚捏着书页的手轻轻揉捏着,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地小动作。

  他忽而站起身来,道:“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位杨公子身上下手。”

  莫子言没说话,静静的翻着手里的书页,忽然看到了什么,继而忽然顿住,抬头看着裴瀚:“这位杨夫人的胞弟还是个赌徒。”

  两人从一大堆信息中翻翻找找,可用的信息都被裴瀚整理好后叫人接着查探去了。

  另外一边,知州府。

  黄文跃坐在书房里,面色阴沉,手里是幕僚呈上来的李家铺子田产收支。

  他面前放着一盏上好的君山银针泡的茶,茶盏上热气正氤氲的飘开,散发出一股甘甜的清香,但此时却无人有心情去品尝。

  他手中攥着的地契很厚,放在那里都是十分丰厚的家底了,但此时却被他紧紧攥住了一角,露出一角的褶皱。

  几个幕僚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下首,谁也不敢先开口。

  只有旁边坐着的师爷走上前去,端起黄文跃面前的热茶递到他面前,淡淡笑着,好似根本没看见黄文跃脸上的阴沉神色一般。

  “大人为何这样烦忧?”

  明知故问,又是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凑上前去,几个幕僚谁都不敢抬头看,都以为下一秒黄文跃就要暴起将那杯热茶砸在地上一般。

  然而并没有,黄文跃只是将手中那一沓地契放在了檀木桌上,皱起了眉头,那一张有几分曲意逢迎的脸此刻阴沉下来,带着狠毒,叫人不寒而栗。

  “原本李家那老头死了就死了,他那一大家子的老幼妇孺谁都不是能撑起来的样子。等这劳什子的钦差一走,我就能顺势接下这个案子,把李家的家产尽数吞尽。”

  他冷笑了一声,接过茶盏浅浅饮了一口:“谁能想到,这位朝廷里来的钦差大人却不是个省油的灯,今天还敢当着那黄毛丫头的面甩我脸子,不让我插手李家的案子。”

  师爷了然,一边提起茶壶往黄文跃的茶盏中加了些茶水。

  “大人如今要走的路是被这位钦差大人阻拦了,原先李家老爷还在的时候,总归是看得见摸不着,如今他终于死了,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却被挡住了,这自然是十分叫人恼火。”

  师爷微笑着开口,然而下一瞬却变得锋冷起来。

  “既然被人挡住了,那我们就叫他再也没办法阻拦。”

  黄文跃手中的茶盏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着师爷的脸。

  师爷却没有半分慌神,仍然是浅笑的模样,只是看起来却像是一条刚出穴的毒蛇,正不慌不忙的露出自己的獠牙。

  黄文跃嘴里反复琢磨着师爷的话,不免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

  师爷却像是在决定今天晚上吃什么似的,云淡风轻的开口。

  “这位钦差大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可以收买的样子,刚正不阿,真真是一位好官啊。只是他命中有此一劫,偏生挡了大人的路。”

  黄文跃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想动这位钦差大人的意思,好好供起来,让这些朝廷里来的娇贵的少爷们满意了,过了明面上的,暗地里再动手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然而这位大理寺卿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身边还有了莫子言这样一个邪门的小丫头。

  几个幕僚此时都没办法再装死了,因为黄文跃正一改先前的阴沉,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却颇有种说错话就要你狗命的样子,“几位先生有没有什么高见?”

  坐在第一位的那个幕僚反应极快,道:“大人,小人觉得若要除掉裴瀚,我们不能自己动手,不然总免不了要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但若是江湖上的什么恩怨牵扯到了这位钦差,那将来就算是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师爷忽然开口道:“正是如此,办案的时候不小心惹上什么官司,这是不能避免的,若是钦差大人办案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叫人寻了仇,大人虽极力挽救,奈何最后钦差大人还是以身殉职,倒也不算什么意外,传出去也不辱没这位钦差大人的名声。”

  黄文跃听着,脸上逐渐露出一个阴毒的笑来。

  这边裴瀚和莫子言方才从卷宗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没有贸然叫上黄文跃一起来查案,十分低调的只带了几个侍卫就重新来到了李老爷溺亡的地方。

  莫子言总觉得,有什么证据他们可能还没有发现。

  李老爷当初被人刺中了胸口,随即推入河中溺亡。但是被刺时并没有当即死亡,那坠河时应当是还有意识的,一定会反抗。

  当时莫子言同那位仵作比试,心思都花在了李老爷的尸体上面,却忽略了现场的痕迹。好在府衙的人第一时间就将此地围了起来,所以没毁坏现场。

  法医办寻常就是同痕检科在一起的,这痕检的手段莫子言也学了个三五分。

  兰陵州近来天气不错,前些日子还下了一场雨,所以空气中湿度足够,现场的脚印留存的也很好。琇書網

  莫子言先是来到李老爷当初坠河的地方转了一圈,地上的脚印很凌乱,毫无章法,迈出去的步子又沉又重,情绪应该很激动。

  可以看出凶手动手之时,至少是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

  脚印宽大,凶手应当是个成年男子,个子很高,身形偏瘦。

  裴瀚原先在旁边查看,见莫子言似乎发现了什么,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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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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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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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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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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