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姝停了手,略微有些尴尬道:“你……自己来!”
宁烨桁面带疑惑,“嗯?”
裴亦姝低叹一声,只俯身继续去剥挂在他身上的衣衫,却见他后背和手臂上几道骇人的伤口渐渐显露了出来,心口微颤了一番。
宁烨桁绷紧了浑身的肌肉,挑眉问:“还不错吧!”
“嗯……伤口不算深!”裴亦姝随口回道。
宁烨桁抬眸看她,只见她将瓷瓶的药粉倒出洒在了伤口上,神情专注认真,卷翘的长睫微垂下来,在眼窝下扫出一圈淡淡的阴影。
裴亦姝垂眸继续道:“所幸伤口不算太深,涂几回药就没事了!”
“我都说过了这点小伤不足挂齿,哪里用的着……”宁烨桁话说到了一半忽然转了话锋,“除了伤口你就没看到别的什么?”
裴亦姝的视线落至他俊逸的脸庞上,此刻无端多了两分轻佻的意味,她只淡淡将视线移开了,“宁世子,你若是少说两句话,会讨人喜欢许多!”
宁烨桁勾起食指轻碰了碰鼻尖,微妙地噤了声。
“你别挡住伤口了!”说话间裴亦姝伸手将他手臂移开,微微俯身而下将棉布条从他后腰缠绕过来,动作轻柔而仔细。
宁烨桁喉结翕动了一番,他忍了一会,忍不住道:“我们往后可要每日朝夕相处,总不开口说话我会憋得很难受,何况跟你在一起想说什么便能说什么!”裴亦姝停顿了一会,这厮一向确实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说出来就能这般高兴?”
宁烨桁认真地点了个头,笑着回道:“当然高兴,人活着本就什么不易,若是不高兴还有什么意义?”m.xiumb.com
裴亦姝没有接话,只是手脚麻利地将他身上的伤口都包扎好了,又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其他遗漏之处之后,才放下心来,随口问道:“怎样活着才算有意义?”
“于我而言,能够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就是我活着的意义!”他的声线低沉轻缓,笑意在唇边晕开,“你呢,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高不高兴?”
裴亦姝微微一怔,重活一世,她对自己是否高兴本是已经不在意了,只是想着不要再重蹈覆辙,而偏偏与宁烨桁牵扯到了一起,甚至是慢慢接受了他的存在,纵使是心中也多了几分牵绊,但与她一个人时的孤寂无助,截然不同。
与他在一起时,自然是高兴的。
她刚想着点头回应,随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只神情古怪地地觑了一眼宁烨桁。
宁烨桁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忽然向她凑近,在她耳边道:“有些快乐你暂时是体会不到,我虽是尽力忍着,但我多少还算个清风朗月的人,人生在世,有些事儿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裴亦姝的耳根子被他嘴边的热气灼得有些发烫,只微红着脸退开,一知半解地说道:“嗯……你的想法挺好的,继续保持!”
宁烨桁:“……”倒是也不必一直如此。
……
“走开、不要……”
跳动的火光隔着眼皮变成一片浅暖色,贾灵儿是在一阵麻木酸楚中惊醒过来的。
她微微睁开眼,梦中的黑暗已经消融下去,眼前是一间十分陌生的屋子。
头昏脑涨,四肢上的酸楚感愈发强烈。
有人开了窗,在迷蒙中向她走来,声音清浅舒缓,“你醒了!”
贾灵儿眨了眨眼,又揉了揉微涩的眼角,从床上撑起身子。
来人已经扶起她的身子坐正,她混沌的脑海渐渐清明了几分。
“你是……”贾灵儿微微有些疑惑地望向床边人。
裴亦姝顺势坐在床边,将她挡在脸颊庞的长发撩开,嘴里说道:“看来没留疤!”
贾灵儿摸了摸有些疼痛的脖颈,仍旧是疑惑道:“你是谁?”
裴亦姝语气平淡道:“贾灵儿,这一回你难不成又失忆了!”
贾灵儿神情微滞,半响之后才看着眼前之人回了一句,“你是裴姑娘!”
“我怎么会在这里?”贾灵儿左右环顾了一番,“这是哪儿?”
“嗯……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裴亦姝回道,“你现在是安全的!”
贾灵儿垂下头来,低声道:“严将才死了么?”
裴亦姝嗯了一声,又道,“严家已经被抄了家,至于严树才也已被俘,你的仇也算是得报了!”
贾灵儿沉默了半响,问道:“我叔叔怎么样了?”
“你问的是贾金海么?”裴亦姝直截了当道:“他受了点儿伤,现在关押在府衙大牢,他集结山匪闯入严家,搜刮钱财、绑架人质,按照律法是要被严惩的……”
“不是这样的!”贾灵儿忽然打断她,“贾家与严家之间仇深似海,官府不管,总不能放任他们逍遥法外,何况我也参与了此事,若是要罚,我自当也是同样躲不过!”
“我明白,血海深仇不可不报,你放心,此事我们自会酌情处理!不过一切罪名还是都要等押回京城审理才能落定,眼下案情虽是已经明朗,但是按规矩你算是嫌犯,我这里还能给你行个方便……”裴亦姝看着她苍白失色的脸庞,“不过你放心,你并没有伤人,你现在就在此处待一阵子罢!没人会为难你。”
贾灵儿笑了笑,其实现在她已是大仇得报,并不在乎自己身在何地,就算现在要她去死,她也毫无怨言。
但是她还是十分感激裴亦姝几次出手相救,只道:“多谢裴姑娘!”
“你不用谢我!”裴亦姝随意抬了抬手,“或许我能理解你心中的这份仇恨,所以我才愿意帮你一把!”
前世裴家的灭门之仇仍旧是潜伏在裴亦姝的心底,那种绝望痛苦的感受她十分理解,所以见到贾灵儿挣扎于仇恨苦海中时她才愿意出手帮她一把。
她的目光落在贾灵儿手腕处纹着的那朵昙花,忽道:“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贾灵儿怔了怔,解释道:“裴姑娘,对不起,柳烟的事儿是我们骗了你……她本是我叔叔膝下的养女,早年间家人都是被山贼所害,至于在青木崖遇见裴姑娘你真是一个偶然,她当真是不小心被山贼掳去的……我们不是存心要骗你!”
裴亦姝眸色淡淡,继续问:“所以这些日子你一直在筹划着如何复仇,当时你在小镇时便已是恢复了记忆了罢!”
贾灵儿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贾府被灭门之时她刚好逃过了一劫,后来她通过贾金海查清了事实真相,她便故意放出了贾府私藏巨额家财的消息,不惜以自己为饵。
贾金海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她便孤身一人上路意欲前往清平,没曾想在路上被山贼劫了道,所幸被裴亦姝给救下了。
她报仇心切,后来贾金海拿她没有办法,才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以巨额家财为诱饵,将严家的人手诱引开,他们才有把握控制住整个严家。
至于裴亦姝在清平的消息她也早就清楚,也知晓他们在调查贪墨一案,她有心报恩,才会让柳烟将一绣着昙花的手绢故意交给裴亦姝,其实也是在委婉地给裴亦姝传递信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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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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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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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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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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