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烨桁放柔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了头,目光又落在他伤了的右手上,“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撒气!”
她并没多说什么,宁烨桁却似乎读懂,只回道:“不必道歉,以后无论何事我都尽量跟你商量,我只希望你平安开心!”
裴亦姝心头似乎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她抬眸看他,除去她的至亲,还是头一回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
但从宁烨桁口中说出来,她还是绝对十分地开心。
人无完人,她亦是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从开始认识到现在,宁烨桁对她一丝怨责之意都未表露过。
自从重生以来,她便处处警惕小心,像只处于困境中小兽,只想着如何挣脱已知的困境,她本就是聪明的人,又如何看不出真心和假意,只是她愿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宁烨桁拍了拍她的肩,又牵着她的手道:“你只要肯相信我便好,以后的路让我牵着你走下去!”
裴亦姝耳根子一红,“倏”地撒手,顺便抱怨:“你这衣裳还是从山贼身上拔下来的吧,一股子臭汗臭酒的味道,熏死人了。”
宁烨桁见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就嫌弃上了。
————
再准备出发时,天气已经放晴了。
这两日闲来无事,裴亦姝已经完全与魏景离和镖队里的人员混熟了,在与他们的说笑过程中,裴亦姝大抵已经旁敲彻底地问出了他们的来历,就是金平的威福镖局,传闻中它的主人是一个江湖客,但裴亦姝现在看来它的主人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江湖客。
当今首府暗中掌控了兴隆镖局,而能与之抗衡的只有威福镖局。
这镖队里的人都是常年混迹于江湖之中的,见裴亦姝一个姑娘,虽是不敢放肆诋毁,但少不了要吹嘘一些快意江湖的往事。
裴亦姝已经是深谙见什么样的人便要说什么样的话之道,往往还能出口成章,将一伙见过江湖险恶的大老爷们哄的半信半疑。m.χIùmЬ.CǒM
连宁烨桁也看不下去她这么忽悠人,现在都登上马车临出发了,她竟还在与他们有说有笑的,还有那魏景离是怎么回事,明明看上去是沉默寡言的性格,怎么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现在人都上了马车竟还撩着帘子依依不舍得望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
宁烨桁恨不得替他将帘子盖下来,着实是令人看着不快。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我长一张嘴不就是用来说话的么?”
裴亦姝才坐上马车,就见宁烨桁也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便赌气似地道:“宁世子还是另乘马车吧,这里只坐的下我与碧桃!”
碧桃表示:我不想坐在这里碍眼!
“知道了,姝儿妹妹!”宁烨桁不恼反笑,然后礼貌地将马夫请了下来。
“那我替你赶马车如何!”
裴亦姝探出身子来,瞥了一眼他被包裹重重的右手,道:“你这手能赶的了车么?”
宁烨桁翻身上马,“右手废了,左手便不能用了么?”
裴亦姝:“······”
这时候偏偏魏景离上了马车后还要转头出来,冲他们的方向挥手。
裴亦姝抻着脑袋往外看,“赶马的,你身子稍微挪挪,别挡我视线,人家在向我们打招呼呢!”
马车方才起步,走得本是缓慢,宁烨桁左手持鞭,长鞭“啪”的一下甩出。
马儿突然疾步纵出,车身狠狠往前颠去,饶是裴亦姝一向平衡力极佳,此番还是一下被颠得歪在宁烨桁宽阔的背上,她的手还猝不及防地揽住了他劲瘦有力的腰身。
裴亦姝眼神往旁瞟了瞟,当他们的马车飞驰经过镖队时,与她熟识的几个镖队人员还意味不明地冲她眨眼。
她飞快地撤开了手,身子往后退了退,怨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他们都瞧见了!”
“反正你现在瞧不见他们了······”宁桁烨漫不经心地回道:“再说左手跟右手又不一样,难免会掌控不好!”
裴亦姝的视线往后盯了两眼,他们的马车已经一骑当先把三皇子的队伍甩在后面:他就是存心的。
再看不清魏景离的人影,宁烨桁的心情却变得轻快起来,对身后那道幽怨的目光道:“风大,你赶紧坐回马车里头去!”
“我就不!”裴亦姝说着让碧桃递了薄毯给她,将自个的头脸包紧,倒不是因为冷,而是天气干燥起来,有飞扬的风沙和尘土,扑在脸上时总觉得难受。
宁烨桁飞快地回头瞥了她一眼,道:“看来人倒是还不傻!”
裴亦姝瞪了他后脑勺一眼,眼尾挑起,挑衅他,“我也想驾车,你往旁边坐一些,这点小小要求你总不至于拒绝我吧!”
宁烨桁手已经勒住缰绳,让马儿走的平稳下来,“你乐意便是!”
言罢,他又主动伸出臂弯来,裴亦姝扶住他的臂弯挨在他的身边坐下,忽来了兴致:“我陪你驾车,你给我说说你的过去!”
“说什么?”宁烨桁目不斜视,手中的缰绳却紧了紧,“我的过去没个三天三夜可说不完!”
她的长睫扑簌一颤,“那我拣几个问题问问你!”
宁烨桁:“你问便是!”
“嗯······”裴亦姝思索了片刻,道:“你为何要来金平城?”
“这个问题······你之前问过!”宁烨桁笑了笑,“再说一次也无妨,准确来说是为了寻一个很久之前的人,算是一个儿时的好友······何况龙椅上那老头还特意下旨召见,也不能明目张胆地驳了他的面子。”
他这话里的意思是暗地里就能驳了皇帝的面子,还真是······
“不过你要寻的人可有寻到······”裴亦姝停顿了一瞬,想着以宁烨桁的身份,儿时的玩伴也当不是平凡人,奈何金平皇城遍地权贵,大街上随便捞着的一个路人便是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和权贵沾亲带故的,但以宁烨桁的手段,若是他真有心找,也没找不到的人。
“但她不记得我了!”宁烨桁喃道。
裴亦姝观察了一番他的神色,眼睫下敛,似是惆怅,只安慰道:“这也平常的很,小时候的事我也有很多都记不清了,都这么多年了过去了,恐怕是早已物是人非,人生过客犹如过江之鲫,你也不用非得这般执着!”
半响,宁烨桁才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你的记性属实不怎么好!”
裴亦姝觉得他这话确实是没毛病,就说从前教书的夫子也如是说过,反正在学堂学的那几个大字她一撂爪便忘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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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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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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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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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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