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猫着腰贴窗行走,正好瞧到了一眼躺在外间的碧桃,小丫头眉头微微蹙着,似乎睡得不太安慰,她叹了口气,从腰间摸出一枚金钱镖远远弹指挥去,烛火骤然熄灭。
金钱镖落回手中之际她一跃上了屋脊。
今夜城内潜行的暗卫似乎比往日里更多,裴亦姝费了好大的劲才避开这些暗卫。
在这金平城的夜晚里穿梭久了,自会认得一些暗卫独有的标志,她记得那个剑上雕着白虎的是平亲王府上的,镖上刻着青蟒的则是是洛安侯府里的。
不过瞧着有些不够敬业,这两家暗卫正聚集在暗巷子墙根讨论什么风花雪月。
裴亦姝听了两耳,在说什么静夜坊,清新脱俗的美人,还有什么水袖舞。
她也没多听,满脑子都在想这宁烨桁到底与静夜坊有什么干系?
裴亦姝揣着满腹疑惑,不知不觉已经一路来到静夜坊的高墙大门前,却无人值守。
她踏入门内,入目一片寂寞萧索,那日的人烟市肆已没了踪迹,唯见正中高楼有幽幽灯火。
大门忽地紧闭,她骤然转身,只见一蒙着轻纱的白衣女子立于身后,恰时风起,可窥其肤白胜雪,五官玲珑。
女子施施然行一礼,开口问道:“公子可是来寻人?”
裴亦姝不语只拿出一块腰牌来,忽见牌上清幽蓝光一闪而过,她立马垂首恭敬道:“请随我来!”
揣度着那白衣女子的神色,裴亦姝暗暗想着这令牌果真是不同寻常,不禁对宁烨桁的身份又多了几分好奇。
经过前方的九折曲桥,隐约可闻屋内一片鼎沸人声,似在架秧子起哄,行至正门那女子忽拐了一个弯,领她入了东侧小门。
这是她那日来的地儿,如今却是到了楼上,俯视向下看去,只见宾朋满坐,台上纱帐之后隐约可见一窈窕身影。
“公子先小坐看一出戏!”
话音方落,白衣女子便翩翩没了影。
裴亦姝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既来了便随遇而安罢了,索性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瓜子磕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瞟了两眼,倒是瞅见了几位熟人。
京中出了名的几位纨绔子弟,是青楼里的常客,人们口里的散财童子,除了玩什么都不会,除了正经事什么事都干,反正都是些不学好的玩意儿。
为首那位的便是平蓉郡主魏茵的兄长,魏炎,老觉得自个是怪不赖,平日里看人用下巴,说话用鼻音,平常人瞧不见他的正脸。
说起来,裴亦姝方才及笄那年,平亲王府便有意与安国公府上结亲,魏炎作为纨绔里的翘楚,声名在外,自是被方氏一口回绝了,两家还因此生了嫌隙,自此魏茵每每见她都要狗吠几声。
忽有丝竹声绵绵入耳,纱帐后那抹倩影款款露出了真容,水袖飘摇,一舞终了,金银珠宝雪花似的往下砸。
忽有闲人起哄打赌,将魏炎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魏炎松了松领口,呼出一口浓烈的酒气,“不就是丢个亵衣,有什么不敢的!”
众人只见一身形孔武不凡的兄台大刀阔斧地掷出一绯红物什,“美人今儿若是能接住这亵衣,再陪爷爷睡一晚上,爷爷保准用五斗明珠给你赎身!”
众纨绔哗然,嚷嚷着要看美人作为。
裴亦姝吐出瓜子壳,轻叹一声,果真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台上女子莞尔一笑,手中忽地多出了一条长鞭。
只见她轻抖长鞭尾稍,一个优美的弧线抛出,兔起鹘落之间,那亵衣已跃过涌涌人头,划过空中,准确地兜在了它主人的头上。
裴亦姝却总觉得这女子有些熟悉。
眼前一片绯红,将魏炎兜了个虎头虎脑。
空气微凝片刻之后沸腾到了极点。
魏炎一把拽下亵裤,双颊发烫,咆哮呵斥着要给这半夜拿乔的小娘们一点颜色瞧瞧。
这魏炎果真有几分蛮力,借着酒劲便要冲上台去,给众宾客演绎了一番力拔山兮。
那姑娘的鞭子似乎对皮糙肉厚的男人无计可施。
要说这魏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球,两杯黄汤下肚就找不着北,激动起来对姑娘动手也是平常。
彼时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见事情要闹大了,赶紧跳起脚来咆哮道:“这可是静夜坊,莫要挑衅生事,且要看地界!”
这话没落到魏炎耳中,裴亦姝却听了个清清楚楚,这里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能让这些平日里的滚动肉生了忌讳。
眼见着那女子要受苦,忽然一枚金钱镖凌空运来,从男人耳边擦过,龇出一丝血痕来。
魏炎酒顿时醒来一大半,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鬼哭狼嚎起来。
那女子抬眸遥遥向楼上一望,覆在面上的白纱忽地扬起。
只这惊鸿一眼,裴亦姝呼吸几乎一窒。
像,像极了一人。
“这出戏如何?”
裴亦姝收回目光,侧目只见自己的金钱镖落在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中。
魏炎顺着她的目光一瞧,只见楼上一道火红身影,顿时偃旗息鼓,只恨恨地气了个直眉瞪眼,无计挽回,只得罢了。
“是你?”
裴亦姝一脸防备地盯着他,“你便是宁烨桁所说的那位朋友?”
“姑娘果真是聪慧过人。”
他依旧罩着金色面具,只露出那双黑凌凌的眼眸。
宁烨桁与这静烨坊坊主会是一人吗?裴亦姝想要印证自个心中的猜想,却无法从他的声音中窥见端倪。
“姑娘磕了不少瓜子,可要喝些茶水解渴?”
裴亦姝避开伸向自己的手,“你到底是谁?”www.xiumb.com
“姑娘衣裳上沾了东西!”
裴亦姝低头,只见两瓣瓜子壳粘在自己的衣襟上,不禁觉得有些羞愧,正待低下头去,却见那人摘下了面具,他的嘴角极微地笑了一笑,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如何形容这一笑?
春回大地,冰雪融化所引出的涓涓溪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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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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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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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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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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