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身影捧着个硕大的盒子,平稳地走了进来。

  林英鸿全身的肌肉,忽然都绷成了土石一般。

  不可能!

  不会!

  不!

  他在心里叫嚣着,可身体却已经不受他的控制,竟然微微开始发抖起来。

  将盒子交到林英睿的手中,那纤细的身影满脸肃穆,看也不看林英鸿众人一眼,私自奔着皇帝的床榻边而去,如同每日所做的那样,静静地立在一旁,仿佛在等待皇帝的吩咐。

  “丁无忌!”吴和臻张口结舌了半晌,终于暴喝一声,“你怎可违逆陛下的遗言,助纣为虐!”

  林英睿却仿佛没听到似的,抬手将那盒盖轻轻掀开。

  白玉微瑕,镶金为钮,上面的盘龙扬着头,五爪紧紧抓在底座上,端的是气势十足。

  盒子里装的,正是林国的国器,传国之玺!

  文渊阁众学士的脸上,此时早已神色各异。

  林英睿斜瞥了林英鸿一眼,嘴角的冷笑如刀,刺得林英鸿的胸口翻滚着痛意。

  只是林英睿再不看林英鸿一眼,反倒将御玺高举起来,对着文渊阁诸人展示了一圈:“诸位大人,这国玺,想必各位都是认识的吧?”

  迈着稳健的步子,林英睿忽然朝着皇帝的床榻边走去:“不如便让父皇自己定夺,这御玺到底该如何处置。”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英睿这是因为皇帝的死,乱了心志吗?!

  一个死人,又怎么可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将御玺放到皇帝的枕侧摆好,林英睿稳稳地转过身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怎么,诸位大人不信?”

  “皇甫先生,请进来吧!”林英睿扬声向着殿外呼唤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林英鸿的眼皮跳了跳,无力的质疑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京城?”

  在场的人顿时眯起了眼。

  林英鸿怎么会知道皇甫常的下落?除非……

  想到皇帝正是吃了昨天林英鸿送来的仙丹,才出了这档子事,这些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若当真是弑父……

  史书上若当真记上这一笔,自己这些之前准备捧林英鸿继位的臣子,岂不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话一出口,林英鸿这才反应过来不对。

  惨白着一张脸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林英鸿竟一时不知到底如何辩解才行。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这让林英鸿连皇甫常走到了皇帝的床榻旁都不知道。

  周院正忽然站出来,挡在了皇甫常和冷怀恩的身前:“陛下已然龙御归天,遗体贵重,又岂容你们亵渎!”

  皇甫常有点尴尬,脚步顿了顿,正准备解释。

  冷怀恩却轻轻勾了勾唇,小手微微扬起。

  一抹淡黄色的烟尘朝着周院正的口鼻飘起,周院正咚地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想救你们的皇帝,就别乱动。”甩下这么一句话,冷怀恩扯了扯皇甫常的袖子,带着他往皇帝的身边走去。

  银针入体刺了几刺,本来已经没有呼吸的皇帝,胸腹间忽然又微微地起伏了起来。

  文渊阁诸人不由得张大了嘴,下巴差点砸在脚上。

  这……

  当真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啊!

  林英鸿的双手紧紧地捏着拳头,指甲几乎就要陷到肉里。仿佛身处狂风眼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忽略了什么极重要的信息,这才让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紫霜乳,陀罗参……”冷怀恩给皇帝号着脉,嘴里念念有词地报了几样药名。

  丁无忌微微颔首,快步走了下去。

  不多时,那些名贵的草药如同不要钱的野草般,堆在了冷怀恩的身边。

  “师父,您先盯一会。”冷怀恩干脆就在大殿的角落里支了个炉子,当众熬起药来。

  林英鸿早知道此事不对,可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正当理由,他又根本没办法发作。站在大殿里,林英鸿的手掌又湿又冷,内心早已惶惑至极。

  等到苦涩味飘满了整个大殿,冷怀恩端着一碗黑中泛紫的药汤走了回来,将药汤递给丁无忌,对着皇帝扬了扬下巴:“都喂进去,莫要洒了。”

  说完,冷怀恩撇了撇嘴,拉着皇甫常走到了殿门口,靠在柱子上静静地看着热闹。

  “咳咳……”几声呛咳,皇帝的眼皮抖了抖,终于睁开了。

  “啊啊唔唔……”看着殿下守着的一大堆人,皇帝的眼珠转了几转,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正要开口说话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莫名其妙的几声哼唧。

  眼见着皇帝眉间的燥意升腾,最擅长揣摩的胡安道忽然跳了出来:“陛下,您是不是想说什么?”

  皇帝纠结了半天,终于认命地“嗯”了一声。

  胡安道习惯性地谄媚地笑了笑,安抚了半天皇帝的情绪,这才慢慢提到了重点上:“您今日可曾立下过什么旨意?”

  皇帝眼中精芒一闪,下意识地就要发怒。

  可没想到现在他连四肢也无法动弹,只好恚怒地“唔唔”了几声,宣泄着心底的不满。

  “您是说,您没有立过旨意?”事关重大,胡安道不得不再次求证。

  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着皇帝的答案。

  皇帝斜眼看着面如死灰的林英鸿,心里已经了然,毫不犹豫地“嗯”了一声。

  林英鸿的嘴唇翕张了两下,竟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林英睿笑了笑,大步走到林英鸿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弟,一步错,步步错。”

  如同被山压在肩上,林英鸿连腰也塌了下来。

  死死地盯着床榻上的皇帝,林英鸿的脸颊一片濡湿,忽然跪倒在地,膝行着往皇帝的床边爬了过去。Χiυmъ.cοΜ

  “父皇,儿臣错了!”

  “儿臣知错,求父皇开恩!”

  “父皇……”

  哀声未定,皇帝那边异变突生!

  林英鸿忽然翻到了床上,手中捏着一柄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匕首,雪亮的刀尖正正地抵在皇帝的脖子上。

  他的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如饿狼一般:“不如你继续修你的道,把这皇位让给我坐!”

  文渊阁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声呼叫着护驾。

  林英鸿猛地抬头,半翻着白眼扫视了在场的文渊阁众人:“闭嘴!”

  “乖乖地等我做了皇帝,到时给你们加官进爵,不好吗?”

  “眼前这个老不死的,还能给你们什么好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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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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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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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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