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云梦牵解下斗篷便躺在了床榻上。
这一天,她累坏了,如今什么都不想再想,只想沉沉睡去,熬过初七仅余的片刻时光。
碧春见她如此,也不唤她,拿了热帕子帮她擦了擦,帮她盖好被子,由着她睡去。
房内安静下来,云梦牵想,刚才福伯等人并未说今日有人来访,看来玄苍没有来。
如此,甚好。
明明是好事,可她却眼睛发酸,仍逼着自己扯出一抹笑。
疲惫来袭,她终于沉沉睡去。
恍惚间,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玄苍朝着床榻走来。
他还是一身玄衣,一双幽深的眸子,如夜色一般忧郁、深邃。
他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悄悄帮她拂去颊边的发丝,好像生怕惊醒了她。
她想转身问问他,为什么趁夜潜入她的房间,是知道她的生辰到了,刻意来看她的吗?
可是未等她转身,这个梦便戛然而止。
房间里,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格铺陈在地上,给漆黑的夜带来微弱的光亮。
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支撑在云梦牵的身体上方,正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床榻上的人儿。
玄苍望着她唇边的那抹淡淡笑意,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抚了抚她的唇瓣。
是做了美梦吗?
唇瓣竟勾得这样好看,与世无争,像个孩子似的。
梦到了什么?
他一抬眼,便看到了床头上插的那支糖人儿,画成蝴蝶的形状,翅膀上镂着繁琐的花纹,很是漂亮。
难不成梦到了这支可爱的糖人儿?
糖人儿?
小糖人儿……这是个从前曾反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名字。
那是他对五岁的云梦蝶,独有的称呼。
可是自从他来了天羽,找到了云梦蝶之后,她一次都没有吃过糖人儿了。
就连他第一次送给她的糖人儿,都被她偷偷丢弃。
也许那个时候的云梦蝶,已然不是五岁的她,只不过他不甘心,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看着床头上插着的糖人儿,与从前他买给云梦蝶的那一支如出一辙。
他竟不知,她也喜欢糖人儿吗?
是了,五岁的云梦蝶曾经说过,牵牵想要抢她的糖人儿,所以才逼得她离家出走。
看着身下的她,他竟想像不出五岁的她霸道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会是一个又可爱、又可气的小娃娃吗?
正想着,双臂之间的她忽然翻了个身,唇瓣咕哝了两下,最后嘟了起来。
看着她嘟起的唇瓣,他的脑海里竟浮现出那个五岁时拿着糖人儿的小娃娃,她嘟起的唇瓣,也似这般娇嫩欲滴,与眼前的她如此重合。
望着她,他的唇角轻轻勾起,画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实在忍不住,他俯下身,在她的唇上印下深深一吻。
他点了她的昏睡穴,不怕她会醒,也不敢让她醒。
今日初七,他一直都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
如果他们能同去听泉寺,便会让一切重新开始。
可是他也知道,从她离开寒香园那日起,她便再不会与他同去听泉寺了。
可这是他们的约定,哪怕山崩地裂、天上下刀子,他都会去。
于是,今日一早,他抛下一切,独自一人去了听泉寺。
他找到了智空师父,向他求了一对姻缘福袋。
本想着求完就走,智空师父却叫住了他。
智空师父端详了他良久,目光由震惊转为沉静,再由沉静转为平和。
最后只送给他两个字:
“珍重。”
玄苍只是微微点头致意,却并未将智空师父的话放在心上,尤其是一句根本没有任何含金量、犹如寒暄一般的话。
他将那对大红色的姻缘福袋揣进了怀里,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幼稚的想要靠非人力的东西去祈求一件事,他明明从来不信神明、不信佛祖。
可是如今,却偏偏对一个小小的姻缘福袋生出了执念。
他不仅亲自去求取,还在姻缘福袋里写下了彼此的名字,就像所有对爱心生向往的男女一样,希望用这只福袋拴住她。
尽管他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接受。
他的双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端详着她的睡脸,描摹着她的五官、她的轮廓,一遍又一遍,好像怎么也看不厌。
他已经多久没有这般看过她了?
上次吉胡觅雪大闹梧桐苑的事件后,好像刚刚过去没几天,可他仿佛已经许久不见她了。
这才体会到那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与她,似乎已经隔了数不清的秋……
瞧着她此刻安静的模样,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在她的唇上亲了又亲。
他想,他大概是喜欢得紧了,所以才会这般失态。
再一次吻上她的唇,辗转、碾压、描绘……
如果她醒着,会不会赏他一巴掌?
如是想着,他又笑了,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儿,满眼宠溺。
真心爱上一个人,连她那会挠人的小爪子,会咬人的小獠牙,都变成了情趣,没有可怕,只剩下可爱。
他从怀中掏出那只独属于她的姻缘福袋,在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要将它藏于何处。
自然是不能被她发现的。
他站起身,找到衣架上的银白狐裘,在领子后方的边缘撕开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口子。xǐυmь.℃òm
将那只大红色的小小的姻缘福袋,顺着那个小小的口子勉强塞了进去。
再将狐裘拿下来抖了抖,又将狐裘举到眼前,前前后后端详了半晌,觉得没有问题,这才重新将它原封不动地挂起。
如此,她便可以日日将他拴在身上了。
回到床边,他在她的身旁躺了下来,将她娇小的身子圈进怀中,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她像只猫儿似的,在寒冷的冬夜里终于寻到了一处温暖,于是往他的怀里拱了拱,咂了咂嘴,睡得香甜。
他拿起她的手腕,给她把了脉,她的身子恢复得很好,比从前强健了许多。
和坦说,她今日在外“流浪”了整整一天,想必是为了躲开他吧?
只是她真不该与那个冷寻在一起,那个所谓救了她几次的恩人,看起来就对她心怀不轨,聪慧如她,不会看不出来吧?
难不成她想给冷寻机会?
想到她有可能被别的男人拐走,嫉妒与醋意开始在他的心中翻涌,让他的胸口闷闷的疼。
他又抱得她紧了几分,好像生怕她有朝一日真的会跟其他男人跑了。
只不过这样的姿势,让他的欲望陡然升腾。
他有多久没有要过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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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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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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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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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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